那個男人倒在地上,髮絲竟然開始變成血色。
猶豫片刻,她終於飛身過去,翻過他顫抖的身子,一看,差點尖叫出聲。
這溫度,這面板,這疼痛……分明就和自己以前每月初七的烈火焚燒之痛一般模樣,不,是更甚!
掐指一算,忍不住暗罵一聲,今晚竟是初七!
然而轉念一想,隱隱又覺得不對勁,明明是他給自己下的毒,那為何,他還會中這種毒?難道,是烈焰的原因?他真的擁有烈焰?
眼下天色已晚,他這般模樣根本無法進城,而今晚,罷了,先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躲再說!
莫言將他翻到自己背上,腳下一點,飛身而去。
山洞中,將雪色披風脫下展開在地面上,然後將疼痛難忍的他小心放在上面。
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替他解開衣領,脫掉外面的紅衣,露出雪白的裡衣。
過程如何,她比誰都清楚,只希望他不要太過疼痛。。。。。。免得忍不住大叫引來四大家族的人。
不敢點篝火,只能在月色下靜靜觀察他的變化,以防不測。
蕭君顏緊閉著眼,蜷縮著身子不停發抖,手指緊緊抓著身下的披風,疼痛從每一個地方開始蔓延,纏繞,意識漂浮,不過卻隱隱感覺到今晚的發病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疼痛不及竟然出乎意料地已往。
疼痛終於席捲全身,偷偷地,將臉轉向一邊,他忍不住咬牙低吼起來。
一聽他開始吼叫,莫言一個急奔過去就要捂住他的嘴,卻被他反手緊緊抱住。
“臭男人,有人過來了,你先忍住別叫啊!”她在他耳邊壓低了聲音說。
蕭君顏全身滾燙,掙扎間一把扯掉臉上的銀面,露出下面血管噴張,顏色血紅的臉。
莫言一時楞住了。
這是不恨的臉。
心痛得不能呼吸,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緩緩觸到那張臉上。
然而剛觸到他的臉她就嚇得趕緊收回了手,他的面板開始皸裂掉落。
屬於不恨的臉——那張人皮面具終於被崩裂,下面是張豔絕天下,絕色無雙的臉——蕭君顏真正的臉,貌冠九幽,當初她只望了一眼便痴了的臉。
她狠狠掰開他緊抱著她的手,逃離一般急急退後幾步。
心臟狂跳,氣息紊亂,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底流轉。
“言兒,言兒……”他蜷縮著不停發抖,手指痙攣,嘴唇殷紅,啟闔間迷濛地輕喚她的名字。
搖了搖頭,莫言轉過頭去不自在地說:“你就呆在這好好蛻皮吧!”說罷她看他一眼轉身走出洞口。
洞外月明風清,綠樹紅花,偶有螢火點點,與山頂那紛飛大雪對比鮮明。
尋了處青草地坐下來,思緒卻是不斷飄遠。
不明白為什麼現實總是和想象差得如此之遠,明明是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卻偏偏下不了手,就如現在,若是要殺他,她只用動一根指頭便可。
不恨了嗎?不,是恨的,怎麼能夠不恨?若不是他,她一顆心怎麼破碎到如此地步,若不是他,她又怎會經歷這麼多人生的大起大落,若不是他,也許她會找個好丈夫,生一個孩子,平淡而幸福地過一生……
他讓她明白了愛明白了生命的意義,她孤魂一條孑然一生,是他給了她歸屬感。然而這一切卻是一個彌天大謊。
他將她帶入迷宮,絕了她所有希望,所有念想,任她自生自滅,能不恨嗎?
怎能不恨?是誰曾經在耳邊輕聲說要在一起一輩子,是誰說要一生一世一雙人,是誰說要彼此坦誠絕不相瞞,是誰說此生定不相負……
一場遊戲一場夢,醒來恍覺水月鏡花,連落淚都會覺得自己傻!
時間如靜水流過指尖,一路東去,帶走該帶走的一切,只剩心潭靜如死水,蕩不起一絲漣漪。
兩年的磨練,兩年的沉澱,輪迴的痛苦,日復一日自我復仇的催眠,自以為功成身就,滿懷著雄心壯志要報仇雪恨。
卻舉不起復仇的屠刀。
多麼諷刺,多麼可笑,多麼——無奈!
月色下,有晶瑩淚珠從她臉頰滑落跌進草叢中。
她終於承認自己力有餘而心不足。
她終究還是這麼不爭氣,這麼不上進!
莫言啊莫言,罷了罷了,殺不了便不殺了,放過他也放過自己吧!從此以後,陽關道,獨木橋,再次相見,不是陌路便是仇敵!
還在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