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沒有香燭的味道,大約是每次拜祖之後都有下人來給房間通風。這一點,讓要在這裡度過一天兩夜的祭月來說好受很多。祭家沒有祖祠,每到年節,家家戶戶都要拜拜祖先吃吃年夜飯,放一些鞭炮熱鬧熱鬧。這時候,祭家總是最冷清的一戶。
姥姥有一座大宅子,有一個顯赫的不能讓人招惹的尊貴身份。但是她之下,女兒女婿俱不在,讓她白髮人送黑髮人送了一場又一場。只剩下祭月和祭曉兩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姥姥總是遣了所有下人回家過年節,然後帶著祭月和祭曉一起到廚房裡忙活。
忙活完以後就吃飯,吃晚飯,姥姥扔下她們兩個獨立去後湖,坐在那裡直到天明。姥姥說那裡葬著姥爺,葬著一個很好很好的姥爺。有多好?祭月從未見過,所以無從瞭解。但祭月知道姥姥是深愛著姥爺的,能讓一個驚採絕豔的姥姥一生再沒二嫁,甘於沉默,一定是因為姥爺的緣故。
姥姥的爹孃是誰?姥爺的爹孃是誰?她們為什麼姓祭,是跟姥姥的姓還是跟姥爺的姓?許許多多的問題祭月和祭曉都不明白,她們就這樣在混沌和放牧式的教養中長大了。姥姥從不干涉祭月和祭曉的行為,但她有她別出心裁的教法。
祭月還記得小時候自己仗勢欺人,為了體現自己老大樣的風範兒,帶著一夥人硬是搶了一個比自己小了兩歲,買糖的男孩的五個銅幣。姥姥碰巧路過就站在一邊看著,沒有出聲也沒有阻止,只是在祭月搶完後默默離開,晚上姥姥還給了她一大錠銀子。在兩個銅幣就能買一串糖葫蘆的年紀中,一錠銀子那已經是一筆想都不敢想的財富了。以至於那天晚上祭月樂得睡不著覺,第二天頂了兩個黑溜溜的黑眼圈。
然第二天。祭月就被那個男孩帶來的一大幫彪悍的成年人給搶了回去,一錠銀子也跟別人跑了,祭月狠狠得,悍不畏死得跟比自己大許多的男人打了一頓,最後鼻青臉腫,鼻子上還掛著殷虹一串。銀子也沒要回來,損失極其慘重。
孩子受委屈後最常乾的是什麼事?祭月也不例外,於是她飛一般得回去向姥姥告狀,打架時兇得可以不顧一切的祭月在姥姥面前頓時委屈甸淚齊下,等她說完了哭完了,姥姥才輕飄飄得來了句,“那些打手是我請的。”
祭月頓時傻眼了。
姥姥說,這個理你要自己回去想。怎麼想就決定你一生的成就,像鷹一樣飛還是像螞蟻一樣爬,這都在你一念之間。
祭月想了很多,時至今日她都沒想明白姥姥究竟想告訴自己什麼。是冤冤相報何時了還是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是怨恨姥姥對自己不好還是想著怎麼報復回去?
最後,祭月給姥姥的答案是:我錯了,身為祭家長女我不該這麼做。
姥姥沒有說對也沒有說錯,只是慈愛摸了摸她的頭沉默離開。
後來祭月把這事跟祭曉說了一遍,祭曉咯咯笑說道:如果是我,我就不會那麼光明正大的搶。美人計或者偷樑換柱,這都是很不錯的計謀。
那樣珍貴的回憶離祭月已經太遙遠,太遙遠了,後來她和祭曉被迫送到陵城,在寸土寸金的陵城有了一座讓無數人羨慕不已的大宅子,然後她和祭曉就這樣光棍兒得獨自在陰謀沉浮的陵城各自為戰。
從此,越走越遠……
往事如風,總是在不經意間撩起一大片不可追憶的思緒。在這個夜晚,不知為何,祭月格外想念自己的姥姥。那個孤獨了一生,收斂了所有鋒芒的姥姥。
一些晦暗不明的光線隨著月光的偏移投到祭月身上,將她的臉微微照亮一半、她靠著供臺的姿勢如同石化的岩石沒有一絲變化,卻隱隱散發出一股難以言說的無邊的落寞。
祭月沉醉在黑暗中幸福的回憶著過往,身上的孤寂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發濃厚。現在的她能堅持的也只有那一份殘缺的記憶,從身體到名字全都不是了。她是重家的二小姐,再也不會有人喚她一聲祭月。
名字很重要,有時它代表著一種身份,一種堅持。若有朝一日連她自己都相信自己叫重月的時候,那一刻就是她真正拋開前塵所有恩怨情仇的一刻。愛也好,痛也好,她都不在乎了。
“咔”一聲,窗戶上傳來輕輕得解鎖聲。
祭月瞬間繃緊身子,緊緊盯著出聲的窗戶。
窗戶慢慢推開一道縫,鑽出一個古靈精怪的小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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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重生鹽城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