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湯下意識地猜到這還有後招,於是安靜地聽著。
“如今朝廷將要進行一些變動,推恩令之事當儘快施行,此前曾頒佈抑豪強一事,萬不可鬆懈。值此用人之際,著各郡縣舉薦人才,不拘一格,舊日有罪官員,大赦之後亦可自薦,無差別錄用,還望各位大臣,選賢舉能,造福大漢。”
劉徹沉著聲,說出了這一番話,他高高在上,這聲音卻傳遍了整個朝堂,所有人的心思都活絡了起來,大批錄用官員,就代表著整個朝堂的格局很快就要變了。
之後朝堂上開始討論推恩令施行一事。
只是張湯始終沒有說話,後面的主父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知道事情要開始棘手了。
別人不知道,主父偃可是算計得清清楚楚的。
前朝大赦天下的訊息傳到後宮的時候,陳阿嬌正在妝鏡前面梳頭,將那髮髻盤起來,戴上步搖,伸手一按,聽到外面進來的馥郁說這個訊息,陳阿嬌手指一僵,卻勾住了那步搖,似乎覺得不好看,又拔了下來。
“你說陛下,大赦天下?”
這個詞,對陳阿嬌來說是很敏感的。
記得自己曾經對劉徹說過,不希望他因為小浮生的出生而大赦天下——那不過是藉口。
她想了許久,又重新將那步搖插回了頭上,“去御花園逛逛吧。”
她去御花園的目的,從來不單純。
從前朝那邊過了,到宣室殿,必定要經過那一段,她也就是在涼亭那邊坐坐,雖然這個時節有些不合適。
“說起來張湯大人已經晉升為御史大夫,好多原來在宣室殿裡面的大臣都升了官。”
旦白又提起這件事,她以為陳阿嬌之前沒有聽到自己說的,畢竟平日裡陳阿嬌似乎還挺關心張湯的,她以為張湯在陳阿嬌詐死離宮的時候幫助了陳阿嬌,按理來說陳阿嬌信任張湯乃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只是陳阿嬌走了兩步,卻低頭笑了:“有時候,官做得太高,不是什麼好事。”
“夫人這句話真是說到在下的心坎兒裡了啊。”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忽然從陳阿嬌的背後響起來。
陳阿嬌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主父偃,不想一扭頭,卻看到桑弘羊與主父偃站在一起,她想起這次桑弘羊是沒有升官的,這也勉強算是個大器晚成的,不說朱買臣那種七老八十了再飛黃騰達,桑弘羊做了十幾年的侍中,如今主父偃都從郎中晉為了謁者,他卻還在一個侍中的位置上,雖然是劉徹的心腹,但面子上,還是不怎麼過得去的。
這主父偃,口無遮攔,要是不小心得罪了桑弘羊,那以後有得這人受罪了。
“主父偃,你這鴨子嘴,永遠是說不出什麼好話來的。”
陳阿嬌冷冷地說了這麼一句,卻轉過頭對桑弘羊笑道,“主父偃這樣的人,看著升遷快,怕是穩不住。”
主父偃一瞪眼,這人是個官迷,看著自己升官快,那心裡很是高興,只是陳阿嬌這麼一說,他不高興了:“殿下您這意思是我這官雖然升得快,可是以後肯定還會往下掉?”
陳阿嬌搖搖頭:“這話我可沒說過。”
“可您就是這個意思。”主父偃還就真不明白為什麼陳阿嬌就對自己這麼沒信心。
桑弘羊早已經習慣自己這侍中的位置了,倒也耐得住寂寞,他是最早跟隨劉徹的一批人裡面的一個,只是如今也是混的最慘的一個,他的官位最低,似乎沒有什麼出挑出格的地方,偏向於中庸,嚴謹自持,不像張湯一樣嚴苛冷酷,也不像是灌夫一樣衝動易怒,更不像李陵活潑幽默,桑弘羊坐在一個地方,若是不說話,必定不會被人注意到。
他聽出陳阿嬌是怕主父偃得罪自己,不過他倒是奇怪了,陳阿嬌幹什麼要這麼忌諱這些呢?他不過是小小的侍中而已。只是陳阿嬌這樣謹慎地故意到他這個沒升官的人的想法,倒是讓桑弘羊頗為感動了,“皇后殿下還是不要說主父偃先生了吧,下官看著他還會步步高昇的。”
“升倒是有省,只是升不到哪裡去。”陳阿嬌認了半句,卻看向了前面拐角的石徑,“孤得去含翠亭了,二位怕還要往宣室殿議事,便不相擾了。”
她多看了主父偃一眼,又說道:“還請主父先生為孤恭賀張大人升任御史大夫之喜。”
主父偃嘀咕了一句“又不是婚娶還恭賀什麼”,言語之間冒著酸氣,倒讓桑弘羊覺得一陣好笑,不過看著陳阿嬌那忽然凌厲起來的眼神,主父偃連忙呵呵笑道:“下官又說錯話了,該打該打——”
陳阿嬌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