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遠,還記得從前我在軍中曾對你說過的話嗎?我說終有一日……,我沒看錯你。能得你為夫,我一世無憾……”
她蜷在他懷中,從剛剛那場歡愛中喘息方定,任他手拂過自己略微沾了細汗的光潔後背,仿似隨口呢喃。
“記得。你跟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步效遠略微猶豫了下,慢慢說道,“瓔珞,你可還記得那時我是怎麼應你的?”
昌平張開了仍帶著些迷離的眼,凝視他片刻,嘆息一聲:“你說你最大的心願就是待四方平定之後,和我一道封刀歸隱……”
“是的。當時我這麼對你說,現在我的心意還是沒有改變。”
步效遠突然一個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緊緊注視著她。
他沒再說什麼,但是昌平看出了他眼中的期待和緊張,她的心突然一陣狂跳,剛剛平息了下來的血液彷彿又在身體裡激盪開來。
他本就是塊璞玉,因為她的年少輕狂而被拖曳進了這皇家的漩渦暗流之中。他從前是這皇族中的一個異類,現在仍是,因為他的心一直都屬於這高高宮牆之外的自由天地。
脫去厚重的錦裝,褪去皇家的光華,舍下帝都的繁華,拋卻一切的責任,姬瓔珞,她願不願意從此只做一個名叫步效遠的男人的妻子?這是她從前就問過的一個問題,而現在,她知道已經到了抉擇的時刻了。
第二日,她穿上穠豔華麗的宮裝,登上了四駟青銅馬車,朝著太寧宮粼粼而去。早朝之時,大臣們驚訝地發現天恩大將軍步效遠並未在列,而許久未曾露面的攝政長公主卻又端坐在了寶座之後的那道鮫珠垂簾之後。
少年皇帝霾沉了許久的臉龐彷彿也明亮了許多。對於大臣的各項舉奏之事,他每做回應之後,總是不忘回頭看下她,彷彿在徵詢她的首肯。而她面帶溫暖的笑容,對他頻頻點頭。這一幕,讓人恍惚覺得時光倒流,彷彿回到了當初之時。
早朝進行得極是順利,司儀宮人一甩手中拂塵,正要宣了退朝,昌平起身,掀開珠簾,從玉階之上緩步而下,到了大殿之中站定,朝著驚訝看向自己的少年皇帝緩緩跪下。
滿殿譁然,姬循猛地從寶座上站起,驚道:“皇姑母,你這是做什麼?”
昌平鄭重行禮完畢,正色道:“陛下,這一禮節,是代我夫君天恩大將軍步效遠所行。今日本該是他親自上殿見駕,奈何昨夜突染惡疾,竟致無法起身。這才由我代他入殿稟告。我夫君幸不辱上命,僥倖贏得些須軍功,只那功勞,卻是建立於那些不得歸於故土的陣亡將士的枯骨之上。夫君每每想到此,夜以難寐。陛下賜他如此天恩,實在愧不敢當,求陛下收回皇命,以求心安。”說畢,再次叩首。
百官驚疑不定,大殿之上,嗡嗡一片。姬循臉色微微一變,慢慢坐回寶座之中,沉著臉道:“皇姑母若也覺得這是負擔,朕收回便是。”
“昌平代我夫君多謝陛下。”
昌平第三次叩首,這才起身,仍是面向姬循,朗聲道:“昌平當年勉力受命於太上女皇;接了攝政長公主的印鑑,誠惶誠恐。可喜陛下天資聰厚,不遜我中昭列位先祖皇帝。如今陛下上承天命浩蕩,下有百官輔佐,昌平自然要還政於陛下。禮儀官,代陛下收回這攝政印鑑。從此往後,天下再無攝政長公主,唯陛下一人為尊。望陛下從此以天下為重,以蒼生為念,克己修身,則我中昭國運昌隆,蒼生幸甚!”
事出突然,滿堂皆驚。驚訝過後,百官紛紛伏身下拜,山呼萬歲。寶座之上,少年神情複雜,似是喜,又似悲,更仿似有幾分失落,目光閃爍不定。
***
退朝之後,大殿之上,人皆散盡,連宮人也遠遠站於殿外,只剩丹陛之上的姬循和立於階下的昌平。
地上金磚反射了大片陽光,從大殿的高大斗門之外爭先恐後地湧入。少年望著她華美而挺直的背影,漸漸融入那一片金光之中,彷彿這一去就會消失在這金光織出的泡影之中,一隻手緊緊捏緊。在她要跨出門檻的時候,突然大叫一聲:“姑母!”
昌平頓了下,慢慢回頭,看見少年不知何時竟已滾下臺階,遠遠跪在了自己身後。
“姑母,你真的不要循兒了嗎?循兒希望做錯了事的時候,有姑母責罵我。循兒希望每次回頭,都能看到姑母就就這樣坐在我身後的那張珠簾之後。只要姑母願意,循兒甚至可以不當皇帝,讓姑母代替我。循兒不喜歡步效遠,從當年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循兒就不喜歡!姑母為什麼一定要和他一起?循兒和這天下,一直就都是姑母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