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白羽這段煎熬的日子就是在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之間來回奔跑,又在兩個死而復生的人之間左右賠笑。
一轉眼就到了深秋。
不能告訴你,我愛你(4)
那日,烺軒捲起尚未裱褙的書畫,拎起書案上那件白羽為他準備的墨黑織羽大氅,他披上大氅拿起書畫,從白羽的書房走了出去。
推開門的剎那,明媚而慵懶的陽光打照在烺軒冷漠的臉龐,他的眼睛不適應地眯了起來,一絲妖異的氣息從他的眼底悄無聲息地溢了出來,撞進深秋沁寒的風中,靜悄悄地散去。他戴上風貌掩去自己那張神魔難辨的臉龐,邁出白羽的院子。
一牆之隔的院子裡住著烺純和他的妻子。
烺軒推門闖了進去,印入眼簾的畫面彷彿恆定的時空——素白的髮帶隨風飛揚,素白的衣袍被陽光照耀得彷彿暈染光華,溫柔靜雅。烺純的衣飾是濟世普遍的裝扮,他正在做的事是每個濟世大夫都會的工作——素淨的手指仔細地去除麥門冬的芯。
那張一模一樣的臉正認真地專注於手裡的工作,熟練而耐心地去除藥材不必要的部分。
烺軒佇立在院門外凝望自己的孿生,恍然想到,自己這一生從未做過一件真正有意義的事情,一味的隨心所欲,哪怕害得別人生死一線也無所顧忌。他從未像烺純這樣能夠安安靜靜地呆上一整日,只為去除藥材的雜質,只為了讓病患服用最乾淨的藥,從而早日康復。
聽見門外的聲響,烺純停下手裡的工作,抬頭望過去,只見一身外出裝扮的烺軒朝自己走來。
烺軒在烺純的對面站定,將捲起未裱的書畫輕放在一笸籮的麥門冬上,“誰畫的都好,就是別說是我畫的。”說完轉身即走。
“不進去和她告別嗎?”烺純立即開口問,他的語調平靜如昔。
烺軒有所動容,停下離別的腳步,半晌才道:“哼!進去被她罵嗎,看見她我就厭惡。”他轉回身,冷笑著看著烺純,“還有你也是。如果可以,這輩子我都不想再見到你。”
這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總會令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言兒還在睡,我給她喝了些安睡的藥,一時半刻不會醒來。”烺純淡淡地說,重新坐下開始除芯的工作。
不能告訴你,我愛你(5)
烺軒滯了一瞬,道:“問你幾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在我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時,你已經明白我的心了吧?”
烺純揀起一塊麥門冬,卻不動手。
他沉思半晌,輕嘆:“你不是不明白,是不想承認。”
“我重生回來找你,你最後選擇離開,是希望我能代替你守護言兒。這樣一來,你即守護了言兒眼裡的美好,也成全了我。”烺軒悲哀地說,“哪怕這是一個一輩子的謊言。”
原來他連謊言都沒能留住。
烺純低頭沉默,忽然感覺手裡能握的東西實在太少,握住了也不一定能長久地留下,而他有幸留下了,別人必然就會失去。
“既然是一輩子的謊言,就不能算是謊言了。”他抬起頭淡淡地凝視烺軒,“在謊言未被揭穿以前,都不能算是謊言。”
“你真是把我看透了。”烺軒望向緊閉的房門,一門之隔如此近,卻已是天涯之遙,“有些人註定不是我的,強求的結果只會兩敗俱傷。此生已倦,來世我會比你先找到她,不會再讓她有機會看見你。”
烺純靜靜的沒有回話。
烺軒向屋子走去,哀嘆:“來世不想再跟你做孿生了。”
烺純沒有聲音,默默地伸手輕按被風吹動的畫卷,開門和關門的聲音傳入耳中,他知道烺軒進屋去了。世上也許沒有比他更傻的人,明知烺軒不敢正視言兒,他居然就把自己的妻子迷暈,然後婉轉地告訴自己的弟弟可以去見嫂子最後一面。
世上無兩全之美,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以成全烺軒不留遺憾的離去。言兒不會知道,所以心存糾結的只會是他自己。
“來世我也不想再做你的哥哥了……”
烺純對著寧靜的院子,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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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瀰漫著一種味道淡雅又有些詭異的香氣,聞久了竟會使人昏昏欲睡。蘇簡言就是聞著這種帶有誘導性的香氣甜甜地睡著了,窩在溫軟的絲綿被裡,臉頰浮現淺淡的酒窩痕跡,像是做了美夢,忍不住就在睡夢中笑了出來。
不能告訴你,我愛你(6)
烺軒坐在床邊,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