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依舊是清淡卻溫柔的聲音。
佩月一怔,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兩個人——至始至終,他們都不曾有過一絲眼神的交流,但他們的每一句話卻是環環緊扣,彷彿在對方開口的那剎那便已洞悉其所思所想,彷彿……他們用的是一顆心。
他們並肩站著,白玉無瑕、素雪無痕,他們面色淡然、嘴角含笑,他們不交語、不對視,卻兀自生起一道無形的屏障,牽住了他們,隔絕了別人。
“佩月先行告辭。”守住最後一道防線,佩月起身離開。
雪沫微微蹙眉,澄澈如雪後晴空的眸子映著微微的嘆息,撇撇嘴對身後的人道:“加跪兩個時辰。”
“好。”玉無瑕啞然失笑。果然……
佩月合上門,纖腰一扭,飛掠而去。她從未如此想要離開他,離得越遠越好。倚在空無一人的長廊上,淚如雨下。幾乎是從出生開始,她便開始學習不哭,喜怒不形於色是她生存下去的唯一方式。可是……那眼角不停滑落的是什麼?輕觸臉頰,那東西滑入手心,滲入被指甲割破的面板,又裹著殷紅的血液滑下,疼,蝕骨的疼,卻無法蓋住心臟傳來的伴著破裂聲的痙攣的疼。
她永遠忘不了三年前,那場梅園初遇。
那日,月色正好。
她倚在亭欄,百無聊賴地褪了鞋襪攪動一汪清池。訊息有誤,滿園春梅竟無一支盛開。樓裡的人真是越來越懈怠了,回頭定要好好整治。
然而,當她抬起頭……縱使淡定如她也不免驚得忘記了呼吸。她看到了什麼?!
遠遠地,有一人閒步走來。一樹的傲梅在他身前次第綻開,鋪成錦繡華緞,又在他腳後凋零追隨,編出雪色輕紗,滿園的春/色竟為他一人燃盡芳華。
月華朦朧,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她看的清他的眼。他似乎是為尋什麼而來,卻絕不是梅。他的眼淡淡掃過滿樹如雪白梅,溫潤如玉,卻虛無縹緲,帶著微微的迷茫與淺淺的失落。
她的心忽然化作這萬千白雪中的一枚,向他飛去,如飛蛾撲火般的。她知道,她完了。
他似是發現了她,駐足定定地望她,忽的,啟唇一笑,湛若神君。
“佩月樓主,幸會。”
“玉少宮主,幸會。”
本是仇人見面,奈何卻是在這樣美的場景。
“玉少宮主,踏雪尋梅,不知佩月有無此幸伴君長遊?”許久的沉默之後,她聽到自己如是說。話已出口,無法挽回,她只能定定地望著他。
那一剎那,她看到了那雙雲淡風輕的眼中掀起的微微驚詫,然後,他不笑了,認真得像個嚴詞拒絕佳人投懷送抱的書生。
“我只是路過。”
哦,只是路過啊。她聽到自己的心飄零若地,像這滿園的芳華。天性使然吧,她竟突然粲然一笑,纖足一挑驚起水晶無數。
“我非蓮足。”我可以跟著你。
於是她放棄整個倚月樓,收斂光華站在他身側。
那時,她驕傲地以為,只要她堅持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總有一天他會看到她。她知道,無暇如他,這世上沒有女子能配的上她,但她,一定是最優秀的那一個。
可是,她再優秀又如何,終究,她不是與之相配的那一個。當她望著他空淡的眸底滿盛的溫柔繾綣、淺笑中的的明豔生動,當她見到那個女子,她終於知道,那時他那日所尋的是什麼了。
或許,她不該這麼心急的,不該在看到望殿主查出的線索時就主動請命來報告——只為了多見他一面。若不來這一趟……或許,夢就不會碎得那麼早、那麼徹底。
可是,她沒有退路了。
作者有話要說:本書來自{炫書網修文~~淚了,春/色多純潔多美好一詞啊……
呃,好安靜啊,有人扯扯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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