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寄寧仍然是那樣溫雅的笑,有點無奈。
“姐夫,他是孤鷹,難得找到的。”
嚴陌華呆一呆,嘆道:“可惜,真是可惜了!”
蕭澤始終沒說什麼,他偏頭看看蘭塵,見她正適意地望著閣外的風景,儼然對室內的談話早已失去興趣。唇角露出一抹微笑,蕭澤放下酒杯,雍然道。
“嚴大人何必可惜?詩好,就品詩;畫絕,就評畫,至於人麼?世事繁雜,倘若是待相見後感嘆、失落,倒不如留一個背影讓世人想象宛若芝蘭的曠世風采,豈不比相識更好?”
眾人聽罷,互望幾眼,都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又長在順境中,對這般孤絕的處世心態尚不能發自心底地贊同。
反是一如往常般靠近蕭澤的蘇寄丞捧場地點頭,他也不見得懂蕭澤這話,一是素來敬重蕭澤,二是才了卻一場牢獄之災,無憂無慮的少年多少沉穩了些。
末了,沉默地在窗邊坐了許久的嚴陌瑛淡淡道。
“蕭少主果然不同凡響,年紀輕輕竟能如此放得開,不愧為江湖豪傑。”
“不敢當,嚴公子真是謬讚蕭某。”
“蕭少主過謙了,在這一點上,蕭少主與蘇大公子可都名聲在外呢!聽說兩位是至交,但不知那位宛若芝蘭的朋友,蕭少主是否也見過?”
“——蕭某確實見過。”
“那首詩沉鬱頓挫,字句似灑脫實苦澀,與‘宛若芝蘭’四字似不相襯呢,難道說此詩的作者其實還是另有其人?”
“這麼說也是!或許那位朋友還真不是真正的作者呢,人有千面,前後相異大概另有隱情吧。呵呵,沉寂多年,嚴二公子越發敏銳了啊!”
蕭澤笑著接下嚴陌瑛暗暗探詢的目光,從蕭寂筠那裡,他已經知道了嚴陌瑛的身份。嚴家二公子,可不是個只知道吟詩做對的書痴,比較起他大哥嚴陌華的煌煌文才,這嚴陌瑛在四年以前所表現出來的智謀不能不讓人驚歎。
那不是為了成為書商而具有的能力!
那麼,他如今選擇隱於民間,是為了什麼?
——韜光養晦麼?
為自己,還是,為家族?
話鋒就這麼被蕭澤轉到了嚴陌瑛身上,初時對嚴陌瑛還有所隔膜的人們終於忍不住開始問起傳說中的人物這四年的“近況”了。
嚴陌瑛答得十分利落。
“覺得曆法很有意思,所以這四年就用在研讀古籍所載的古今曆法與外邦所用的各種曆法上。”
在座的年輕人當然對這種老學究的愛好沒興趣,眾人附和了兩句,就轉移了話題。這時,嚴陌瑛淡然的目光才不動聲色地將站在蕭澤身後的蘭塵鎖定,他不相信所謂丫鬟的身份,蘭塵不像,蕭澤也不像。而看蘇寄寧剛才看蕭澤的眼神,想來那首詩應該也是出自蘭塵這裡吧,雖然實在無法讓人相信它會由這樣一個看似不過十八歲年紀的少女寫成。
蕭澤,蕭門少主,這個人到底知道“蘭塵”多少事?
蘇寄寧注意到了他們之間的暗潮,頗為奇怪,嚴陌瑛的重瑛書鋪和蕭門,應該根本是不相關的吧,何以如此?
由蘇寄月起頭,大家又聊開了別的話題,西廂記》是如今的熱門,但這一干人介於貴家身份,沒怎麼放開,不過說些辭美境優的話。得了蕭澤同意,甚覺無趣的蘭塵便俯身邀了綠岫一同到翡園裡逛逛。
在建築和園林風格趨向軒峻的蕭門裡住了些天,綠岫對蘇府之大沒什麼感觸,但這翡園的秀雅,著實讓人歎服。
“蘭姐姐,那位漣叔能一個人堅持十五年把這院子打理得這樣完美,只是因為他喜愛花木嗎?我總覺得,他也許有更重要的理由呢。”
綠岫敏感地發覺到了蘭塵介紹漣叔中的可疑之處。
“大概吧,不過那是屬於漣叔的理由,除非波及自身,否則我們絕對沒有權力探究別人的隱私。”
點點頭,綠岫跟著蘭塵走下回廊。
冬日的翡園裡只有聽雪閣一帶梅花綻放,別處多是常綠植物的深碧色老葉和樹形優美的枯枝相間,一層白雪淺淺地盛在枝葉上,別有番美麗的情致。
兩人不緊不慢地走在園子裡,到底是寒冬天氣,聽雪閣之外的地方,便沒人閒逛了。才從那講究的茶會上出來,這讓她們十分自在。
“對了,蘭姐姐,昨日講的那個武姓女皇命百花於隆冬開放的故事,後來到底怎樣了?天子,天之子,真的會有如此悖逆天常的事發生嗎?我……有點沒法相信呢。”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