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就煩勞爹了,兒子倒是偷了段空閒,可要好好休養了。”
蕭澤笑得很輕鬆,想了想,他看看韋月城。
“娘,我昏迷也有這好幾日了,您幫我去看看蘭塵吧。她那兒子根骨不錯,我還指著將來收為徒弟呢,可別叫她這不稱職的娘給帶出些什麼弱症來。”
抬抬眼,韋月城知道蕭澤是有話跟蕭嶽說,便彎一彎唇角,露出個清清淺淺的笑來,點頭道。
“好,我去看看。”
簡單收拾下藥箱,韋月城轉身出了房間,許遲也跟著出去。蕭嶽的目光慢慢收回,屋子裡,便只剩下這父子兩人和一室沉默。
蕭澤靠在床頭,他看看在床邊緩緩坐下來的父親掩不住疲乏的臉,不禁輕嘆了一聲,蒼白的臉色一片平靜。
“爹,您今日就撤了軟禁孟姨和二弟他們的命令吧。”
“……你真不生氣?”
蕭嶽側過頭來直視著蕭澤,苦笑一下,蕭澤道。
“不,不生氣,只是覺著可悲。落到如今這局面,不在意料之外,但是真只覺著可悲。孟姨、二弟、三弟,您和我,大家兜兜轉轉,卻誰也沒如意。”
“——可悲?”
蕭嶽的身體一下子頹然如鬆弛了的弓,這位在江湖上留下赫赫威名的蕭門門主幾十年挺直的脊背此刻初次無力地彎了下去。
“我想了兩日兩夜,還是不明白,到底從哪裡開始錯了?我一直覺得我對不起的是你和你母親,但他們母子,難道我的忽略真的嚴重到如此地步,讓他們不惜對你狠下殺手?”
偏頭想了片刻,蕭澤淡淡一笑。
“人非聖賢,豈能無嗔無怨無妒?這二十多年您待孟姨可說不薄,但您的心,並沒有分給孟姨多少。都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當年甘願嫁給您做妾室,孟姨身為相府千金,已是委屈,卻仍是盡心操持了這麼多年——爹,對這個家,對孟姨,您難道真會毫無一絲留戀?”
“……澈兒說,要我放他們母子離開,他會再不問江湖事。我不知道,這麼多年,我從未想過會有今日這局面。放,不是;不放,也不是。澤兒,是不是真就只有這一個解決的辦法?”
“都不過是關起門來的家事,爹,您這麼猶豫,又何嘗不是已有主意?軟禁有三日了,您也許先該去看看他們。到底該如何對待孟姨,爹您憑心便是。至於蕭澈,我想見他,我們兄弟也該好好談談了。蕭漩的下落,也還請爹命人細加搜尋,年輕本就氣盛,他又個性激烈,多少有些衝動。”
“你——就這麼認為?”
“不,這件事當然不是這麼一句話就能說清的,可是我希望能把方向轉到這裡去。”
蕭嶽嘆口氣,轉過頭去注視著蕭澤蒼白的臉色。
“當年暗膽敢受命刺殺於你,現在想來,那僱主大概便是他們母子吧。處心積慮這麼多年,你放心?”
“爹,您不是也說過的嗎?我是長子,是大哥,有些事,我是該多擔待些。”
遲疑片刻,蕭嶽站起身來。
“好吧,你才剛醒來,先好好休息一會兒,我晚點再叫澈兒來見你。哦,那個蘭塵,需不需要叫她過來照顧你?”
“不必了,要她把我的清園照顧好就成,等我再好點就回去。”
點點頭,蕭嶽扶著蕭澤躺下,又喚了人進來細加看護,這才轉身離去。待蕭嶽一轉出那道幃幕,蕭澤便閉上了眼睛。毒素未清,剛醒來的他著實虛弱,這輩子還是初次無力至如此地步。
蕭澤安靜地躺在滿室藥香中,他沒有試著去調息運功,有母親在,他便不用擔心身體上的問題。現在,麻煩的是孟姨和蕭澈的事。
其實他也不知道如何處理才算真正好。
蘭塵說過,這世上最不可理喻的恰恰就是人的心。有些事不是交心坦誠就可以的,比如孟姨的怨,比如蕭漩的恨。
也許是更像母親吧,對那種因愛而生出的瘋狂,蕭澤只想皺眉。
但這卻不是他可以逃避的,那畢竟是曾給予他溫柔的女人,是一直維護著他這大哥的蕭澈的母親,他不想失去一個弟弟後,再失去另一個。況且即使父親也許真的沒有那麼愛孟姨,但二十多年相守,豈會仍是半分情義也無?再者說了,以父親的性子,若當真無意,就算對方是堂堂相府小姐,當年又怎肯逆著母親也要娶進門來!
如今,只希望父親能更瞭解一點。更瞭解母親於他,終究已消磨成前塵往事。而孟姨的怨,若是可以的話,最好也一併嘆息著丟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