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下,任宏跌坐到椅子上,神情木然。良久,他悽然長嘆一聲。
“天要我亡,是天要我亡啊——”
第三天,已被御林軍團團圍住兩日的寧遠侯府,等來了弘光帝的聖旨。
削爵、抄家、斬首、流放,這是公告天下的對任家膽敢謀刺寧王、血洗馮家的懲罰。
罪證如山,史載,天下莫敢為任氏言!
馮家卻沒有因此真正輝煌,馮常翼重傷,三個兒子兩死一殘,孫輩更是隻有最小的三個幾歲孩童完好,族中乏人,兵部自然就脫離了掌控。大方地賜給了六弟更大兵權的弘光帝,成為最大贏家。
但淥州蘇家沒有被此事所連累,或許是因為年初蘇騁的去世,或許是因為蘇家這幾年的每況愈下,或許,是弘光帝不想世人意識到他在這一年裡的豐收。淥州蘇家,就這麼在沉寂中度過了弘光十一年寒冷的秋冬兩季。
再度重返京城,嚴陌瑛站在城西寺廟的高塔上靜靜地俯視著這座壯麗的城市。剛剛經歷了兩個家族覆滅的血腥,這座繁華的城市在早來的秋風中顯得有些蕭索,滿城燦爛的秋菊宛如天地給死者的弔唁。
“……是時候了。”
站立良久,嚴陌瑛微仰頭,對著天空輕語了一句。話音甫落,顧顯從塔頂輕巧地跳下來,順著嚴陌瑛的視線斜看出去,冷冷笑了一笑,道。
“——對,是時候了。”
嚴陌瑛依舊神情淡漠,他的目光從街市轉向華美的皇宮,又轉向遙遠的有著重重山影的西北,轉身道。
“走吧,我們得抓緊時間。”
把血腥斷然丟入記憶裡,嚴陌瑛開始啟動自己謀劃了六年的女帝的第一步。現在,整個京城都知道那位因懷念亡夫便給一雙郡主們自小請了西席教授兵法武術,並親自督導學習的東靜王妃,這幾年來在排兵佈陣上的表現越來越精彩,令幾位先生大為嘆息其竟身為女兒身。此訊息一時引來人們熱議,東靜王妃的名聲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再度傳遍昭國。
對嚴陌瑛來說,這表示各方面的條件都已成熟,所以,他也沒有時間來為這場無可避免的屠戮傷感了。
他不是僧侶,沒有捨身飼虎的慈悲。他只願用盡全部力量去創一個煌煌盛世出來,只願將來在書寫弘光十一年這段歷史的時候,再還原一個真實。
第四卷 京華倦客 第一章 萌動之春
第一章 萌動之春
弘光十二年,春。東靜王妃奏請孟太后。
“……故去六載,膝下長成。婦書齋睹物,猶能憶往昔英姿;而女聞亡父戰跡,竟不解何人。夜來夢及,每泣涕神傷,悲思兩隔。昔驍王平戎,歷百代尚有後嗣追憶,今西退胡虜,東平海夷,至身死殉國,功倍先賢多矣。然骨肉至親但無分毫緬懷,實唏噓難止。今跪請聖母皇太后恩典,婦欲攜女北上,為一一指點亡父笑傲沙場處,以全父女未謀面之憾,亦令閨質弱柳得沐我大昭日月風雨,養天家浩然氣……”
年老的孟太后讀罷此文,泣下如雨,當即準了東靜王妃的請求,並要弘光帝找出當年隨東靜王西征的將領親隨,護送東靜王妃母女這一趟追憶的旅程。
正忙於重整朝廷權力分配的弘光帝想了想。這六年,東靜王府雖因這王妃與太后的親密而未被邊緣出皇室上層,但也盡是與些日常瑣事掛著罷了。沒有世子的存在來牽繫,舊屬無念可想,加上他的貶斥與籠絡,東靜王在朝中的影響力自然早已根除殆盡。所以,他同意了。硃筆一揮,弘光帝大方地命人去點了幾名當年徵西梁軍中的僚屬,陪同王妃母女北上祭掃東靜王。
一行車馬就這麼出了京都的城門,在寥寥無幾的關注度下,順著當年東靜王西征的路線越過冀州茫茫山脈,月餘後抵達西疆第一城——聊城。過了聊城再往北,就是茫茫草原與戈壁,就是西梁。
原駐守聊城的虎威將軍金昌已因令當事人頗覺可疑的急病猝死於弘光十年,接替他的是弘光帝從地方世族中提拔起來的一名武將。當年這場任命在朝中引起極大震動,因為虎威將軍執掌西北軍防,關係重大,兵部早有人選,卻沒想到弘光帝會那麼堅持要讓此人任此要職,雖然其妹後宮寵眷正濃,但顯要職位明明並非只有這一個。
幾方各懷心思,但兵部卻也很快透過了弘光帝的旨意。原因無他,寧遠侯和威遠將軍之間心有自知之明的平衡,不能因這麼一個虎威將軍而打破。
正是草原春意萌動的時節,沈盈川命人在山坡上停下馬車,將一對女兒也帶了出來。站在這裡朝北方望去,橫亙了整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