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一眼顯得更為震驚,但多少也冷靜下來了的鎮長,沈盈川的視線又掃過那幾名僚屬。
“諸位長在邊關,理當知道,鎮民們這樣無序逃散一則跑不遠,極容易被行動迅捷的西梁騎兵抓回來,甚至突襲的西梁騎兵還有可能會因為怕走漏風聲而殺盡知情人;二則糧草損失慘重的話,生活陷入困頓,一樣糟糕;三,西梁若順利得手,我昭國這千里邊關,只怕又要陷入戰火煎熬中了。別人怎麼想我管不到,但是王爺的遺願就是護得國泰民安——我會讓它實現的!”
沈盈川一語雙關,人們卻自然是聽不明白的,他們現在只確定一件事:這位美麗高貴的東靜王妃想帶人擊退來襲的西梁騎兵。
他們面面相覷,不敬地說,這無異於說夢。聽來簡直就猶如玩笑,四五百騎兵,真正的西梁馬背上為生的騎兵,雖然當年東靜王也曾大敗這支驍勇的軍隊,但今日在這裡的卻是普通村民,不是昭國軍隊。
“王妃——”
一直聽任沈盈川下令的侍衛長為難地出面,話沒說完,就被沈盈川揮手打斷。
“多說無益,我決定已下,你們令行禁止便可。昭國任是一草一木,也絕不容侵犯——這昔年王爺出征東月國時立下的血誓裡也有我的一半。不要信不過我沈盈川,今日,斷不會讓你們命喪於此,也絕不叫西梁人搶了百姓們賴以為生的牛羊糧草去!”
這一番話帶來的觸動顯然更大,鎮長看了看這批異鄉人,目光最後落定在神色肅穆的沈盈川身上。當年沈燏的驍勇已成為邊關百姓傳頌的一則神話,這位沈燏稱為一生情之所鐘的王妃的事蹟,人們也有所耳聞。單單弘光五年冬天,臨海那場戰役,帶給人們震撼的不僅僅是沈燏的死,亦包括東靜王妃臨陣執掌帥印的傳奇。
逃,可能免不了一死;不逃,可能是保全這鎮子,也可能是死。
咬咬牙,鎮長道。
“我栗子坡百姓,但憑王妃差遣!”
“——好!”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噹噹”的鐘聲立刻敲響,訓練有素的侍衛們把全鎮青壯年男子都“請”到了禾場。
聽到鎮長轉述的話,人們一片譁然,但是下一刻,所有的聲音都被呼嘯的鞭聲和“哐啷”一聲碎了滿地的陶罐給壓了下去。在一圈侍衛們閃亮的刀劍的圍繞下,人們再度看向前方那筆直站在高臺上的尊貴女子。
“逃,你們便會只想到自己四散逃命,再粗再結實的繩子一分開就可以輕易砍斷,西梁騎兵追上來,你們就會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如此一來,誰都別想安全逃脫!再說了,西梁災荒嚴重,倘若這一次叫他們嚐到了甜頭,下一次,便會有十倍百倍的西梁騎兵來搶劫更多的牛羊,來把你們綁去做奴隸。所以,你們只能選擇留在這裡,和我們一起跟西梁騎兵拼上一拼。放心,我的侍衛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高手,你們跟著他們幹,也不會輸給鬧了兩年饑荒的西梁人。而且我也已經命人趕去駐軍營寨報信了,有東靜王妃的印信和太后懿旨,他們必會立刻出兵來救,我們只要撐到那時候,就可以把性命、家園和財產這一切都保給住!”
說到這裡,沈盈川的目光梭巡過臺下的人們一圈,那銳利的視線讓人不敢逼視,也不敢逃避。不大的禾場鴉雀無聲,這些打小就在馬背上翻滾,或多或少都跟草原上的盜匪或羊群接觸過的漢子們沉默地聽著沈盈川堅定若金石的聲音。
“我,會留在這裡,跟你們一起戰鬥!我的兩個女兒,也會跟你們的妻兒一樣藏在村子的地窖裡,等待我們打退敵人後去放他們出來!你們,留是不留?”
一瞬間的死寂後,禾場上響起男人們的吼聲。
“留——”
滿意地點點頭,沈盈川露出一個微笑。
“很好!那麼現在,抓緊時間,我們要智取西梁騎兵!聽我調遣,活著跟家人團聚,但有抗命者,斬!”
“是!”
人們的情緒被鼓動起來,隨著沈盈川一揮手,由村長即刻分好隊的他們就跟著各隊的侍衛們去準備了。
看著他們迅速散盡,沈盈川走下高臺,同時向沈十四伸出手,一柄早就備好的寶劍被遞到她手上。
握緊了沈燏當年為她重金搜求天下而得來的寶劍,沈盈川昂首走向她這場戰役裡的第一個戰場。
半戈壁沙漠半草原,西梁,這馬背上的彪悍民族,在大自然的恩賜與磨礪中頑強地生長壯大,並最終立起這片國土。
農耕與遊牧,這是人類文明生活中的兩大型別,對立與和解貫穿著人類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