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腳步,她側頭看向御座的方向,目光在越過臺階上的御桌之前利落地垂下,沈盈川穩步上前,躬身下拜。
“臣婦沈盈川叩見吾皇萬歲!”
這聲音一落地,整個御書房便再無聲響,承受著頭頂上沉重又銳利的目光,沈盈川穩若磐石地跪於階下。良久,頭頂上傳來弘光帝沒有起伏的聲音。
“……王妃平身。”
“謝聖上。”
除了沈盈川起身的那一陣聲音,御書房裡又陷入了沉默,這一次,沈盈川直視著弘光帝,目光坦然而堅定。
側了側視線,弘光帝抬手取過桌上的茶水,淡淡道。
“王妃今日出語,可是驚了天下人。”
“臣婦不敢,然臣婦確實希望能掌此帥印,盡逐西梁。”
“滿朝文武不敢做的事,王妃如此輕易道來,是將這看作兒戲了麼?”
“臣婦雖一介女子,但戰場上的事情,臣婦自認所見所聞所能謀劃者絕不輸男兒,況臣婦非自請為需時時親身上陣搏殺的將軍,而為帥之人,重在運籌帷幄,重在排兵佈陣,穩固軍心,激揚士氣。臣婦絕不敢看輕戰事,亦不願當此時,仍縮於王府內院,渾不管家國如何!”
弘光帝手中的杯子忽然重重地落到桌上。
“王妃這是在說朕朝中無人麼?”
沈盈川的目光毫不相讓,她直視著弘光帝,神情中又帶上了一點悲慼。
“聖上朝中自有文臣武將共謀天下大事,便無人管到臣婦這等小事了麼?臣婦身為東靜王妃,雲逸雲翔身為聖上親賜名的郡主,而今遭人如此垢辱,天下皆知,卻不見誰為臣婦說一句話。眾目睽睽,臣婦不知東靜王府日後要如何立於京師皇城!不知一雙**將來要如何與人結親!況此一役,西梁挾怨而來,今日已敢如此大放獗詞,明日又當如何?臣婦……己身受辱尚不可忍,又豈能忍雲逸雲翔遭人欺凌?再者,臣婦熟讀史冊,知無論戰事如何,我昭國皇親宗室都有可能接到異族求親之請,照如今看來,安知將來西梁不會借敦睦名求親於東靜王府?臣婦冒昧,但不敢不言,望吾皇明瞭臣婦一片為人母之心。”
看著沈盈川的神情,弘光帝微微後靠著身體,顯得有些放鬆,緊緊注視著沈盈川的目光卻有若明燭。
“——朕,能明白王妃的憂慮。但兩國間戰事非口頭上說說而已就行的,王妃要如何讓朕相信,這場仗,絕對能贏?”
緊了緊拳頭,知道這動作會落進弘光帝眼裡,沈盈川仰首道。
“臣婦身為女子,縱然自認不遜鬚眉,卻終究無戰績可讓聖上過目。所以,臣婦無法讓聖上相信臣婦絕對能贏。但假如臣婦麾下能有此四人,不知陛下是否會信了?”
“——哦?”
“孟栩、嚴陌瑛、顧顯、劉若風。”
手指輕輕敲擊著帝座上的金龍爪,弘光帝沉默地瞧著立在階下的沈盈川。他很好地收拾起了心中的震驚,但要說些什麼,他還拿不定。
劉若風不過軍中一員中層將官,縱然目前是西北戰線的中流砥柱,其出身卻低微,目前且不必理會,但餘下這三人……
孟栩是他的侄兒,更是權傾朝野的孟相最為信賴的兒孫,是才智皆不凡的一個人,他想重用,可是心中防線也不得不拉緊。
至於顧顯,當年赫赫齊國公府而今早做了他人府邸,曾經矜貴的顧家兒女也泯然於市井中了,只有這顧顯一直蹤跡杳然。顧家四公子的風流與才幹,弘光帝自然知道,這樣一個人,沈盈川此刻提出來,是想讓他這皇帝出面下旨任命,還是她已經收攏了顧顯?倘是後者,顧顯,圖謀的可是顧家的復興?
還有嚴陌瑛,所謂“智計動天下”的嚴陌瑛,他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是他的父皇曾毫不猶豫地捨棄的據說可“主天下”的人!即使最受寵愛的三弟頻頻上表說情,也沒能讓父皇改變主意!消失了十多年,而今,也成為這東靜王妃籠絡的人才了麼?
“聖上,北國兩大敵當前,東北道駐軍絕不能調動,憑西北道駐軍目前的實力,想要在對西梁的戰爭中取得勝利,臣婦以為,有此四人,足矣!且臣婦以為,我們不止是要打贏眼前這場仗,更重要的,是保得西北邊陲長治久安。”
弘光帝的手指停了下來,他直直注視著沈盈川。
“王妃能讓他們皆效力於你之麾下?”
“此事,有賴聖上諭旨。”
“——哦?”
“臣婦雖識得此四人,但究竟是女子,在此之前,臣婦也沒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