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蹦蹦跳跳地走在天橋大街上,手裡拿著剛剛買的小零食,邊走邊吃。裡面有一袋糖炒栗子、一包梨膏糖,還有一包葵花子。
街上很熱鬧,也許是個趕大集的日子?兩旁的商鋪、攤販一家挨一家,耍把式賣藝的聚攏了一堆一堆的人群,人群中,時不時地發出喝彩聲。
我穿過一叢人群,來到相對較清靜的一段街道。
我把一顆葵花子拋了個弧線,讓它在劃過這道完美的弧線後,落入我的口中。我張開嘴準備接住這顆葵花子。這個動作在我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因為這一路上,我做過無數次這個動作,沒一次失誤。
可這次卻意外地沒有接到,因為葵花子正要落入我口中的一剎那,我被人狠狠地推了一下。我的身子向左側倒去,慣性讓我收勢不住,摔在了地上。我手裡拿的栗子、糖和葵花子天女散花般地灑了一地。
我驚詫地看著推了我的人,那是個身材高大的壯漢,穿著侍衛服,他旁邊還有幾個同樣服色的人。他們簇擁著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高瘦男子和一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
那高瘦男子衣著華貴,腰上掛的玉佩質地極佳。他相貌不算極俊,但面容清矍,一雙深深的黑眸炯炯有神。它們似乎具有魔力,不經意間就把你的目光牢牢吸住。
他站在那裡不發一言,卻不怒自威。看到我躺倒在地,幾不可見地微蹙了下眉頭,卻沒有說話。
剛才推了我的侍衛不依不饒,他叫道:“小叫花子,沒看到我們爺在這兒,不長眼睛地往上撞!”
什、什麼?我不長眼睛?扔瓜子時我還看過的,明明沒人,是你們這一大群人突然從旁邊的書齋裡擁出來,本姑奶奶根本躲閃不及!
我收回被那人吸引住的視線,看向那窮兇極惡的侍衛,正要反駁跟他吵上兩句,那人卻發話了:“算了,我們走吧!”說著,他看了我一眼,就要轉身。那群侍衛也正轉身要跟著他離去。
這傢伙不知是個什麼人,怎麼手下的侍衛敢如此兇悍霸道?看我是個小乞丐就不用講理麼?可惜,今天他遇到的不是個真正的小乞丐!
我看著灑了一地的零食和倒地時左手掌被地上的碎石劃出的傷痕,那上面已經滲出了細細的血珠。
我陸閔桃什麼時候被人這麼欺負過!這麼就想走了?沒門兒!
我沒有起身,手腳並用地爬過去,一下子揪住了那人袍子的下襬。白色的絲袍被我的手抓出了兩個黑黑的手爪印,還沾上了鮮血。
這袍子已經報廢了吧,能抵我的零食了!不過我的公道還沒討完。
我呼天搶地地大叫道:“天哪,你還有沒有天理啊!我賴痢頭自小沒爹沒孃,靠討飯過日子,被人趕,被狗推。天天是有了上頓沒下頓,長這麼大還沒嘗過糖的滋味。”我故意把“被狗追”說成了“被狗推”,看見剛才推我的侍衛額上青筋直跳,我心裡暗樂。
被我抓住袍子的人此時卻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沒有惱怒,也沒有詫異。喜怒不行於色?還真有這樣的人?他身旁的中年人也是面色平靜,眼中卻精光閃爍。
這是誰?眼睛好犀利的樣子!
現在管不了那些。我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淚,偷眼看了下週圍逐漸圍攏來的人群,他們臉上都流露出憐憫的表情。有門兒,繼續!
我又抓住那人的衣襬,哭喊道:“今天,好不容易有一位心善的小姐,給了我這些好吃的。”我抽噎了一下。“這可是我一輩子都沒吃過的好東西啊!”我抬眼看著人群,眼淚汪汪的。“可是,還沒等我嘗上一口就被這群人推搡在地,”我指著灑在雨後的積水裡的零食,用淒厲的聲音大喊道:“我的糖啊,這輩子吃不到了!這些人好凶啊!我的手腕好痛啊,一定是斷了!”我用右手握住左手腕,向人們展示手掌上的血痕。
人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吧,看看我們雙方,這強弱對比很明顯嘛!
我看到人們臉上的憐憫轉成憤怒,他們都怒瞪著那一群人。人群中一個年輕人忽然喊道:“這些人錢有勢的富人就會欺負窮人!連一個可憐的小乞丐都不放過!”
另一個人道:“這小乞丐多可憐啊,他們不加施捨還打人!”
“對啊,這叫為富不仁!”
“真可恨!”
“太可恨啦!”
“還小乞丐一個公道!”
人群有逐漸向中間聚攏之勢。這叫不叫群情激奮?以前看電影時,最佩服那些一演講就能發動起學生和群眾去遊行的地下黨。沒想到我也有這等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