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元年,國事積壓,新政待興,皇帝終日忙碌,每日休息時間不過一兩個時辰。到了清平二年,盛世開啟,皇帝也閒了下來,便終日呆在了幽州城中。坊間傳言,那闖王府還有一個名稱,便是‘皇家別苑’。
清平元年便有傳言,清平帝有一紅顏知己,便在這幽州城中。既得皇帝痴戀,為何不入宮?有人猜那女子乃是紅塵中人,因身份低微,不得入宮,皇帝深情,竟然在這守著她,也有人說那女子是個農家女,因不捨故鄉。然而,這些只是飄忽的傳言,那紅顏知己,究竟是何人,並無人知曉。
到了清平二年,這傳言突然變了。有人說,皇帝的紅顏知己,並非紅顏,而是那閒散王爺,闖王趙闖。這傳言比之前的所有都來勢兇猛,只因有理有據。正史有記載,景泰六年,闖王救皇帝於反賊李殷之手,景泰七年,闖王與皇帝一起,率領幾萬大軍,與北蠻大軍戰於黃沙溝,闖王以命相護,才護住皇帝性命。正史之上,便有八字述說兩人關係:同生共死,感情甚篤。正史如此,野史則更為直接,‘冰寒之地,相抱取暖’,‘水盡,闖以血哺帝’,‘闖王馬下救君主’。這些小故事,口口相傳,到了後來,趙闖便成了高大英武的男人,他做土匪幹得那些欺男霸女的事,也沒有人再提及了。
趙闖對於這些傳言的第一感覺便是:李辭的故事編得甚好!
清平二年,李辭閒了下來,便開始編故事。趙闖看著那些小故事,有時甚至忍不住紅了眼眶,只是那個李辭中了毒箭,替李辭以口吸出毒液的人能不能不叫‘趙闖’?
李辭心機深重,這一切自然並非為了打發時間。善用流言,也是一種權術。民有積粟,野無餓殍,雞犬牛羊散被草野,富庶充實,儼如承平之世。這便是李辭心中的盛世。民既豐衣足食,缺的便是教化。正史與野史便是教化之用。
當然,這些也並非李辭的最終目標。正如太皇太后所言,男妃並非無先例,然而男妃縱然得皇帝喜愛,卻是遍受詬病的,被外臣暗中辱罵,又被宮中女妃欺侮。李辭要的效果便是,若是有一日,他要趙闖為後,舉國上下,無人阻止,甚至夾道而迎,家家恭賀,將他迎上皇后之位。
李辭是很想讓趙闖做皇后的,可惜若是他敢提,趙闖便整個月整個月的不理他,李辭最後只能將這個想法藏在內心深處。李辭偶爾會想,若是十年前,他娶的不是王氏,而是趙清離,那麼會如何?可惜沒有如果,他也只能想想趙闖穿著鳳冠霞帔時的模樣。
清平三年,趙闖走在幽州城中,便有女子以花相贈,小童贈以果子,眾人目光,再無鄙夷,只有崇敬。甚至有人戲叫‘皇后娘娘’,趙闖是極不喜歡這個戲稱的,然而在眾人仰慕的眼光中,他只能勉強忍了下來,皮笑肉不笑的回應。
至此,李辭終於放棄寫故事。
“齊家治國平天下,朕活了近三十年,做成了後面兩件,卻獨獨第一件,遲遲不能完成。”這是皇帝,在幾位老臣面前,嘆著氣說出的話。
皇帝穿著明黃色的龍袍,頭戴冠冕,身姿挺拔,威嚴高貴中,透出一股哀傷與無奈。
自那以後,李辭便開始做另外一件事,便是下廚。皇帝呆在闖王府的廚房中,穿著圍裙,臉上表情認真,氣勢沉穩,與朝堂之上的模樣如出一轍。李辭是第一個做飯的皇帝,也是第一個將下廚下出上朝的氣勢的人。
有一段日子,闖王府出了一些難以下嚥的食物,不僅味道怪異,而且賣相醜陋。王府上下,除了兩人,沒有人知道那些食物,出自九五之尊的手。吃著這東西的一共四人,趙無抱著石天狼,當場便吐了。趙睿吃了一口,臉皺成了一團,而趙闖,則是有些恍惚。等人散去,他單獨見到李辭的時候,便鄙夷了一番。
“豬蹄膩而不肥,花甲伴有泥沙,青蔬黃而不嫩。這下廚之人,簡直腦子壞了,蠢到家了。”
看著趙闖擠眉弄眼,鄙夷地繪聲繪色,李辭突然湊近了他,將臉湊到了他的面前。
“清離……”李辭低聲叫了一聲,眉毛皺了起來,似乎有些痛苦。
趙闖往後縮了縮,警惕地看著他:“你要做什麼?”
“清離,你說我腦子壞了,不如幫我看看哪裡壞了。”李辭一臉認真道,甚至將腦袋湊到了他的懷裡。
趙闖伸出兩指,抵著李辭的腦袋,將他推了出去。
這天下敢用兩指推皇帝的人,也只有趙闖了。
“清離,你既然說出那些壞處,便是一個一個都認真嘗過了。”李辭忍著笑說出了這些話,聲音裡帶著難以抑制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