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展亭一驚,厲聲道,“為什麼?!”
太傅府。
莊太傅坐在起居間裡唉聲嘆氣。新購的信陽毛尖換了一遍又一遍,也不見一向嗜茶如命的他品上一口。小丫頭立在一邊大皺眉頭,簡單的頭腦裡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家這身份顯赫聖眷正隆的家主會有什麼大難題讓他如此發愁。
莊大小姐好心情地晃悠進來時看到的正是這樣的父親,誇張地驚訝道,“哎呀~~父親,您這是怎麼啦?出什麼事啦?”說著便跑到父親身邊又是捏肩又是揉胸口。倒是把莊恬滿肚子火氣揉去大半。
莊恬似乎對自己如此快地原諒女兒異常不滿,大聲嚷道,“宓兒啊,你不但模仿為父筆跡寫奏摺,竟然還將滿紙大逆不道之言送上聖上龍案,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你知不知道若是被聖上知道,這可是殺頭大罪!”說到最後,已變得無比擔憂,“宓兒,你這個樣子真讓為父擔心呢。”說完,長嘆一聲也不再言語。似乎說再多已是枉然。
其實偽造摺子這事莊大小姐從七歲就開始幹了。那時現在的皇上還不是皇上,莊太傅也還不是太傅。先帝年老昏聵,聽信讒言,也不知造成多少冤假錯案。正義的莊恬為此痛心疾首,無奈他只是先帝手下一名小小筆官,人微言輕,連摺子都沒有權力上奏。
年幼的莊小宓見父親整日憂愁,徹夜難眠,便唆使同歲的蘇瑜偷他父親的摺子——蘇展亭為人八面玲瓏,即使在當時也能在朝中擁有一席之地——小蘇瑜對美麗的莊小宓懷有別樣心思,對莊小宓的話一向言聽計從,摺子很輕易地便被偷來。
兩個七歲的孩子偷偷躲在書房裡,莊小宓將父親寫在紙上的悲憤言辭謄寫好,由小蘇瑜藏在衣袖裡帶回家,再夾在父親摺子裡。兩個單純的孩子本以為父親想說的話只要能傳給高高在上的皇帝便萬事大吉,殊不知朝堂正值詭譎莫測。若是落在一些居心叵測的人手中,別說莊太傅,恐怕莊、蘇兩家如今都已是墳塋荒草齊膝深了。
那時先帝臥病在床,已有多日不上早朝。朝臣的摺子也統一由皇帝身邊的太監收上去再分發給諸位皇子代為批閱傳看。蘇展亭與其他朝臣一樣,所謂上書也都是些毫無營養的敷衍之詞,所以對自己前一日寫好並與朝服放在一起的摺子並未細看也未發現自己摺子內多了些額外饋贈。
——至於那本有兩個七歲孩子完成其艱辛旅程而莊太傅至今仍不知情的奏摺,已不知去向。如今回頭想想,莊小宓也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而這次的摺子與上次不同,這次是由莊小宓親自跑到蘇府交給蘇展亭的。凡是對自己有益的事,蘇展亭從不放過。況且如今僅僅是代傳一份摺子就多出一個大盟友來。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莊恬不自己上奏,反而讓女兒跑來交給自己。或許莊恬有意拉攏自己?蘇展亭當時做如是想。
——至於今日莊恬去御書房門外求見,卻是這日朝後蘇展亭突然跟自己熱絡起來,無意間說起代傳摺子的事,莊恬心裡一緊,面上不動聲色。回到家盤問女兒才被告知實情。莊恬又驚又怒,怕惹出什麼事端,又匆匆轉回宮中求見皇上。但那時已有一班同僚跪在御書房外等候,莊恬向來謙遜,不願以身份欺人,並未命人特意傳報,又自知有罪,便在眾人後面跪下了。——只是他不知道,自己這樣一跪,又上了那樣的摺子,在當朝天子的眼裡,他已與那些臣子們成了同黨。
莊小宓將兩隻手臂搭在父親肩上,從後面抱住父親脖子,篤定道,“連父親自己都看不出宓兒與父親筆跡的差異,難道皇上還能看出來麼?”莊小宓對自己父親筆跡的模仿程度確實已到了幾可以假亂真的地步。就連莊恬自己,有時也要憑著記憶來判斷自己是否寫過那些字,然後再定斷這筆跡的主人。
“總之,以後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你以為皇上為什麼屢次容忍你?”莊恬知道女兒對皇上多有不恭,卻又不捨得斥責女兒,便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莊小宓嘟嘴,顯然不高興了,“為什麼為什麼?還不是因為皇上寵愛小璃兒麼?可是父親,小璃兒不是後宮的妃子,我們莊家不需要靠小璃兒所得的寵愛來庇佑!”
莊恬大皺眉頭,似乎對女兒這種說法異常不滿,嚴肅道,“宓兒胡說些什麼?璃兒只是在宮裡當差,過個幾年等他長大了……”
莊小宓截口道,“雲溟國皇宮裡有哪一樣差事是當得十二年不著家的?從出生到現在,小璃兒還從未在家連續呆上一月過,三五日便又被接走。父親,您只想著自己的君王,難道從沒有想過璃兒他是我們的孩子麼?憑什麼要給太后撫養?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