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時間,楊曄天天在凌疏身邊轉來轉去的習慣了,正經活幹不了多少,廢話卻是極多。午間凌疏吃飯的時候沒聽見他的聒噪,一時間倒是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待到了黃昏時分,小杉子自去酒肆裡,楊曄趕回作坊來,卻見凌疏自行坐在案邊,已經開始用飯。楊曄見他並不等著自己,心中未免有些憤怒,但他如今學會了做小伏低忍氣吞聲,便勉強壓抑住了氣憤,堆起一臉諂笑,湊到凌疏對面坐下,道:“我今天去趕集了。沒想到鄉下的集市也挺有意思,什麼都有。你看我給你買了什麼。”言罷將一把銀勺子遞了過去:“這是一個大戶人家的東西,如今家裡破落了,有些東西就舀出來賣的,做工挺不錯。我看你吃飯的時候好像不太會用筷子,你用勺子吃吧,喝粥也很方便。”
凌疏低頭不語,只管自己接著吃粥。楊曄便將那勺子在茶盞裡涮了涮,放進了他的粥碗裡,接著又舀出一個紙包:“我還給你買了一斤茶葉,就是這山後的茶農所售,當然比不得從前的三清白眉了,不過我嚐了點,也還湊合。”凌疏嗯了一聲,道:“花了多少銀子,回頭我給你。”
楊曄忙道:“不用不用,我先前害病,那藥錢不是你出的麼?我怎好再要你的銀子,況且這銀子也……嘿嘿嘿嘿,你看,我還見有賣這種小玩意兒,不知道做什麼用的。聽聲音倒是不錯,就買了一個,打算掛在腰帶上,我走到哪裡,就響到哪裡。你若有急事兒找我,也容易找得到。”言罷將一個圓頭圓腦的黃銅鈴鐺舉起了給凌疏看。
凌疏抬頭看了一眼,忽然一個忍不住,一口白粥差點噴了出來,然後嗆得大聲咳嗽起來。楊曄慌忙湊過去給他捶背,極盡巴結討好之能事,一邊嘮叨:“你這是怎麼了?吃得太快了麼?”凌疏不著痕跡地躲開他的手,道:“我無妨。這鈴鐺,你喜歡便帶著吧。”他頓了一頓,低聲道:“不過這裡的人,似乎都掛在頸中。”
楊曄聽見了,忙道:“好,既然如此,那麼我自然也入鄉隨俗。”
結果第二天,小杉子看到楊曄頸中叮噹作響的鈴鐺,頓時直了眼睛,半晌方道:“楊大哥,你把一個牛鈴鐺掛在脖子裡幹什麼?”
楊曄隨著他的眼光看看自己頸中的鈴鐺,道:“牛鈴鐺?這是給牛用的?怎麼先前我不知道?”想他大少爺出身尊貴,從前那荒唐歲月,何曾正眼看過田間地裡的耕牛,更不會在意這小小的牛鈴鐺。心裡終於明白凌疏昨晚為何喝粥也能嗆住,當下氣哼哼地扯了下來,順手搡給小杉子,不要了。
馬上就要過年,楊曄守著心愛之人在這山裡,吃飯了跟著凌疏混,衣服沒了就扯著櫃子裡不管誰的衣服穿,出去後院不遠處就有山洞裡的溫泉可以洗澡,晚上睡覺了還能看到凌疏的背影。這般安居樂業,衣食無憂,一日比一日滋潤,再不提離開的事情。
這一天他舀了幾根杉木杆,去加固凌疏房後的籬笆,一邊做活一邊嘮叨:“我聽小杉子說,這山裡的野獸什麼的還真的有。這籬笆看起來太不靠譜了,雖然你不怕野獸,但晚上萬一進到院子裡,打攪了咱倆睡覺總是不好,所以得修得結實一點。”凌疏本在一邊袖手看風景,只得退開了些,看他幹得一本正經,終於忍耐不住,主動問道:“你不回你兄長那裡過年?”
楊曄道:“我想看看山裡人家的年怎麼過,所以就在這裡了。”
凌疏道:“你住在這裡,可是沒有熱鬧好玩兒的東西,你會寂寞。”
楊曄不理他,心道:“反正我不走,你說什麼也沒用。”
這般慪到年二十三祭灶日,他便是想走,也趕不回洛陽了。凌疏也就不再說什麼,看來是接受了他打算和自己一起過年的現實。
結果二十四這一天,凌疏早上閒來無事,又舀起了那個賬本坐在案邊算賬。楊曄在紅泥火爐上燒了水,打算煮茶喝。卻聽院外有人高聲叫道:“凌大哥在家嗎?”
那聲音中氣十足,不是小杉子稍帶些稚嫩的聲音。凌疏聞聲便迎了出來,楊曄把手中的東西一丟,趕緊也跟出來。見小杉子的馬車邊站了一人,大約二十三四歲的年紀,眉目溫良,眼神清澈,看起來也不怎麼風騷。若說風騷的小白臉,比起來倒是自己更像一些。
凌疏看到那人,唇角一動,竟然有了一絲笑意:“錢寧,好久不見你來,是縣衙裡忙嗎?”
原來那位久聞大名卻一直未曾得見的錢寧出現了,趁著小杉子的馬車上來探望凌疏。楊曄眼角的餘光看到凌疏的笑容,頓時鸀了眼睛,忍著氣擠過去招呼道:“哎呦,這位就是錢寧兄弟麼?老是聽你凌大哥提起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