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可他只聽到了兩派人互相嘴炮,沒有一句有資訊量的話,若因此枉死了,去地下都要被小鬼恥笑。於是他試著解釋了一句:“不不不,我們什麼都沒有聽到。”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對方就即刻警惕起來,“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倒主動坦白了。”把手中劍往外一送,露出半截白森森的劍身,“說!你們到底是何人?為何偷聽我們談話?”
初九嚥了咽口水,只說:“誤會誤會,我們真的是過路的旅人……”
梅堯君卻打斷他,神情自負從容,似心有萬丈丘壑:“你們這些無名小輩,也配得知我梅堯君之大名?”
遇到豬一樣的隊友,初九隻有扶額的份。然而,那群黑衣人聽他如此說,竟然露出戒備的神色。黑衣人甲躊躇一會兒才道:“梅堯君?梅莊梅昀風之子?”
梅堯君邪魅一笑,做深不可測貌。此時他身上散發出一股不可一世的氣息,貴氣逼人,唯有天生貴胄、慣居人上之人才能發出。梅堯君又祭出絕招:絕世小攻“酷帥狂霸拽”中“拽”之一字!他睥睨道:“爾等也配直呼家父之名!”
黑衣人果然都被其氣勢震懾住了,交換著目光,皆面有猶疑之色。初九看他們分神,心下一橫,竟然爆發出超常的勇氣,他一手掂起書箱和梅堯君的包裹,一手拽住梅堯君的領子,往馬上一扔,騎在他身後,在絕世小攻耳邊道:“愣著幹嘛,快騎走!”
梅堯君被他一拽一扔弄得頭昏腦漲,這馬剛趴地上睡了一覺此時也昏昏沉沉。初九痛恨他倆不中用,也不顧得什麼虛靜恬淡寂寞無為之類的道理,暗罵一聲,用力向馬屁股上拍去。馬受此痛擊,仰頭長嘶,登時化作脫肛的野馬,電掣風馳,又似沒頭的蒼蠅,一通亂撞。
初九為了保命,不管梅堯君有多冷豔高貴,只死死摟住他的腰;梅堯君被瘋狗似的馬帶得眼冒金星,也由他抱著。兩人遂如此如膠似漆難分難捨地絕塵而去。
“……”
黑衣人又再次集體沉默。
甲方有人道:“去追!”
乙方發言人卻伸手攔住他,雍容道:“聚豐樓與沉檀宮之事還沒結呢……”右手緩緩抽出劍。
因飽含水汽而顯得滯重陰涼的空氣像一條小蛇滑入他們的鼻息,銀白色的濃稠的霧溫柔地從四面八方靠攏,熹微的晨光在霧層上浮動,透下來不均勻的赤紅色。
馬漸漸平和,由狂奔至緩步,最終在這裡停下。
及至此刻,他倆都有死裡逃生劫後餘生無比慶幸之感。偏偏又頭暈目眩,連歡呼聲都難以發出,只當自己是屍體,五體投地躺在落滿晨露的秋草上。馬萬分嫌棄地扔下他們,撥開長長的乾燥的蒿草,撿嫩綠的來吃。
耳邊充盈著馬咀嚼的聲音,間或一聲響鼻,初九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方才所見所聞,將黑衣人之凶神惡煞描述得極盡渲染之能事。
梅堯君只當他發神經:“不過是一群紙老虎罷了,你沒見他們聽聞本公子名諱後均嚇破膽了麼?”
初九淡定道:“梅公子真厲害。”沒有絲毫誠懇,又問他,“那什麼豐樓是什麼?”
梅堯君認真思考了一下,“是聚豐樓,之前有所耳聞,不過想必是沒什麼來頭的泛泛之輩。”
初九又問:“那梅莊呢?”
梅堯君故作神秘地一笑,笑裡又有幾分得意的意味,“你竟然連梅莊都不知道。”
初九不以為意,說:“下山之前,貧道一直在清微觀內清修,對這些不甚瞭解。”
梅堯君正打算極力渲染一番梅莊的浩大聲勢,好教這沒見識的小道士對他五體投地頂禮膜拜,小道士卻起身走開。梅堯君也不情不願地爬起來尾隨其後。
行百來步,眼前鋪陳開一片汪洋恣肆浩浩湯湯的蘆葦,數尺長的穗子上頂著銀灰色的蘆花,和濃霧難分彼此,蘆葦間還夾雜生著黃菖蒲和白茅。蘆葦叢之後,是一條不出所料的小河,寂靜的水面上撒上了金粉般的陽光。
流水泉泫。曠野冥莽。
初九脫下靴襪,挽起褲腿,竟然涉入河裡。
“喂,你幹嘛?”梅堯君想喝止他。
初九不答,用行動解開梅堯君的疑惑。河水不過膝,清可見游魚。初九悄無聲息地把劍從劍鞘裡抽出,伺機而動;瞄準目標後,迅疾地向下一插,可憐的魚便遭此橫禍死於非命。
初九把魚從劍身上拔下來,扔到梅堯君懷裡,梅堯君十分不願,卻仍是用他昂貴的衣襟包住這滑溜溜腥呼呼的生物。重複幾次後,梅堯君懷裡已經裝滿了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