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這人,承擔了太多苦楚。他一心一意顧著周身所有人,獨獨將自己的安危拋之腦後。
蘇偃心中又痛又愧又怒,眼下柳斷笛傷成這副模樣,只望他能早些醒來,隨後親自替他手刃兇者!
“他怎麼樣了?”蘇偃猛吸一口氣,使得自己鎮定下來。然而他背對屋中所有人,除卻昏厥的柳斷笛,無人能夠瞧見他微微泛紅的眼眶。
“回……回大人的話……”郎中何曾見過這般陣勢?便囁嚅著不敢上前,半晌終是下了狠心,道:“這位大人氣血虛浮,脈無胃氣,顯是病情危重之象……”
“一派胡言!”蘇偃怒聲道:“若是醫不好,我會教你們上下滿門一同陪葬!”
“這……這這……”郎中心中打鼓,暗怨自己非得攤上這事,但禍已臨頭,全然不可能再退縮回去,“小人自當盡力……”
“阿笛……”蘇偃在旁輕喚了一聲,“我絕不允許你有事。聽到了麼?”
接著撫上柳斷笛毫無血色的面龐,觸手一片灼熱。
“這位大人腹上刀傷創口較大,難免會發熱……”郎中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上前解釋道:“但萬幸不曾傷到要害。”
“甚麼時候可以褪熱?”蘇偃道。
“小人不知……”
“你適才不是說不曾傷到要害?!”
郎中顫了一顫,慌忙地問道:“這位大人可是體虛久病?”
“不錯。”
“怕是受傷之前便已有兇病之兆……小的……小的盡力,盡力……”
郎中跪行柳斷笛床前,攤開銀針換換推入,又交代了幾味藥方,譴下人去煎來。
過了大約兩刻,柳斷笛的情形稍稍平穩,蘇偃只教那郎中在門外候著。
治洲知府霍寧達也將其餘隨眾趕了出去,趁著清淨忙上前勸道:“殿下息怒……”柳大人為隨行輔辦,可與太子爺切切相關,如今在自己府上出了岔子……自己真是難逃干係……
蘇偃漸漸冷了聲音:“霍知府貴安啊,本宮可是聽說治洲一帶,風靜水和。為何本宮初來此處便得見宵小之徒行刺?”
“下官……下官之罪……”霍寧達跪倒在蘇偃身後,蘇偃卻一心顧及眼前之人,並曾不轉頭瞧他。
“之罪?你有何罪?”蘇偃沉氣,話語間竟聽不出任何情愫。
“下官……”霍寧達嚇得大氣不敢出,只聲道:“是下官疏於防護,才得至柳大人受傷……下官萬死難辭其咎……”
“你既清楚,那便起來罷。霍知府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向本宮行如此大禮,不怕本宮夭壽麼?”
“下官知錯,下官知錯……”霍寧達一時求饒,起也不是,跪也不是。
“怎麼?本宮說話不管用了?”蘇偃轉過身來,居高臨下地望著霍寧達。
“不敢……不敢……”霍寧達忙爬起來,仍是低頭不敢與蘇偃正眼相對。
“行刺之人,抓到了麼?”
“已緝拿至衙府,全憑殿下發落。”
“好。”蘇偃道:“先將他押入刑牢,聽候處審。”
霍寧達連連稱是,隨後又求道:“殿下……下官那……”
不想話未說完,便被打斷:“你先退下罷。”蘇偃說,“待柳大人醒轉,我自會傳喚你們。”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章(下)
傍晚時分,只覺沉鬱異常。風熄樹靜,燕去花止。
空中烏鳴悶響,便有閃電劃破長空,將一絲寒意留予塵寰之中。漸漸則有暴雨傾盆而下,一反不久前的那般平靜,頓然狂風呼嘯,雷聲大作。
治洲府前前後後的花草不經洗濯,均是彎下腰去,唯有參天古樹屹立幾周,如期挺拔。
柳斷笛在一陣灼痛中緩緩醒來,待到眸前清明時,方能瞧見蘇偃瞪著一雙眼睛牢牢盯著自己不放。
“阿笛,你醒了?”蘇偃見柳斷笛睜眼,不由湊得更緊了些。
柳斷笛卻不應聲,眉間的神情夾雜著太多情愫,令蘇偃心口一悶。
“怎麼了?”蘇偃柔聲道,替他拭去額間滲出的冷汗,“是不是傷口還痛,或是哪裡不舒服了?我喚郎中過來可好?”
柳斷笛僵了片刻,隨即搖搖頭,闔上眸子。蘇偃卻清晰地看到,兩行清淚順著柳斷笛的眼角緩緩滑落,最後掩匿在被褥之上。
蘇偃一見,心上如同捱了一棍似的,慌亂地忙去替他擦拭眼淚。正要開口詢問,卻聽柳斷笛道:“籌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