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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馬車裡的座位並不寬敞,任掌櫃挑了個最暖和的角落讓他倆坐好,又囑咐車把式好生照顧一些,一個青油布包裹裡十來條臘腸兩片鹹肉,沉沉的往穆子石膝頭一放,笑著揮了揮手。

穆子石含淚道:“大叔,有朝一日我們兄弟若能回來,定然……”

任掌櫃打斷道:“得啦,好話擱心裡頭是寶,說出來可就是屎一樣不值錢……若回來了,來吃碗豆腐腦兒報個平安就是!”

待車裡坐滿十來人,車把式一聲吆喝,馬車四輪粼粼而行,齊少衝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圍,貼著穆子石的耳朵竊竊私語:“咱們撒謊騙任大叔,他對咱們這麼好……”

穆子石嘆了口氣:“不騙不行啊,侍郎府裡妻妾吃醋,庶子逃命他倒不怕,要說到宮變奪位,你皇子淪落,那可是了不得的塌天禍事,他一介草民能擔得起?而且編這麼一個故事,他既不會疑心猜測咱們的來路,也會知道關乎人命不至到處宣揚,對咱們有百利而無一害。”

齊少衝扁了扁嘴,要哭又忍住:“不知宮裡怎樣了,我真擔心父皇母后。”

穆子石垂著眼睫不理他。

齊少衝著實擔憂心焦,又道:“三皇兄他那麼恨母后……還有父皇,你說他到底想幹什麼?為什麼今天還沒有訊息從宮裡傳出來?”

穆子石冷哼一聲,不耐煩道:“你擔心也沒用,今日之禍,都是你那好母親做下的孽,送她兩個字,活該!”

穆子石因齊予沛之死深恨皇后入骨,更不會嘴下留情,齊少衝聞言卻是痛怒交集,他自幼最與皇后親厚,縱然覺得母親大錯特錯,卻也不容外人如此出言傷她,也不管正在逃難需得小心,大聲喝道:“穆子石!你說什麼?她是我母親!你竟敢……”

滿車人都嚇了一跳,紛紛注目。

穆子石一把按住他,冷笑著低聲道:“鬧什麼鬧?不想活了?你不想活就早說,我把你往齊和灃手裡一送,豈不是大家都省事?”

說著抬頭看了眾人,倏然淚盈於睫:“我弟弟想念娘了……各位勿要見怪。”

齊少衝掙動了兩下,低聲道:“你別罵她,我就聽你話不鬧。”

穆子石不吃這威脅:“是麼?你以為我欠了你?非得護著你?你愛鬧不鬧!要不是你哥哥,要不是他讓我……你死在我眼前我都不會多看一眼。”

齊少衝抱著香爐打噴嚏,惹了一鼻子灰,瞪著一雙黑葡萄也似的眼珠子,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傷心的,咽喉像是被繩索勒緊,連呼吸不暢快,眼睛熱辣辣的痛,卻拼命把眼淚往回憋。

穆子石說到此處聲音帶了些許顫抖:“你若是能還我一個活的殿下,我……我把你母親當菩薩供著也行啊。”

齊少衝心中一酸,想到四哥這些年的委屈苦楚,在母親心裡,他只是個棄子,甚至只是自己的踏腳石,再看穆子石兩滴眼淚已沉重的滴落膝蓋的包袱上,咬了咬嘴唇皮,默默低下頭不再說話。

一旁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女人卻饒有興趣的開口:“你們是兄弟?爹媽怎麼沒陪著?去哪兒啊?去幹啥呀?哎呀,小模樣兒都怪俊的,怎麼吵起嘴來了呢?來,都跟大嬸兒說說!”

穆子石見這大嬸梳著個一絲不亂的圓髻,眼角每一條皺紋都透著無事生非的八婆勁兒,心知馬虎不得,打疊精神又把故事講了一遍,還額外附送幾個小細節:“我手掌都被穆夫人用摔裂的硯臺戳破了,我弟弟背後也被打出好幾條血檁子,大嬸,不信你看……”

說著攤開手,那胖大嬸一瞧,不禁眼圈紅紅的點了點頭,那雪白細嫩的手心果然一道寸許長的血疤,卻是那日穆子石自己收拾硯臺時落下的。

穆子石一不做二不休,伸手過去就要解齊少衝的青布棉襖,齊少衝背後可真沒有血印子,嚇得攥住了衣襟不肯鬆手,自然而然的瑟瑟發抖:“你別……”

胖大嬸母性大發的連忙攔住,還順手摟住齊少衝:“作孽喲,不用看了,大嬸兒知道,你們兄弟遭罪了!那個猴子竄稀壞了肚腸的,自有天收她!”

一時車內眾人都是唏噓感慨,有個嘴唇薄得好似刀片的漢子憤憤然道:“苦命的孩子……那穆家婦人也是,自己生不出蛋來,還要把自家圈裡的蛋往外扔,心眼還不如我腳底板的雞眼大呢!”

穆子石聽他說得雖粗俗,卻又生蘿蔔一樣嘣脆微辣,不由得破涕一笑,齊少衝卻是聽得有些不懂,見穆子石唇角微翹,也跟著咧了咧嘴,卻小聲問:“他說什麼蛋?什麼雞眼?”

說著從胖大嬸懷裡鑽了出來,挨回穆子石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