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對峙,竟耗過大半整天。只是西燕軍雖受阻滯,卻也不急。地堡內漸漸亦疲於奔命,士卒面上皆被煙熏火燎得看不出本色,有人嗆得抵在牆邊喘不上氣。他們只看得見眼前這一片,亦不知外頭如何,城上如何。只見那這進攻敵軍像韭菜一般,割了一茬便又生一茬。
那校尉急遣人道:“快去城內報信,弓箭兵刃,皆要增援,”話也才說一半,便聽頭上一聲巨響,地堡內轟然一陣,竟有碎石從上紛紛而落。有士兵報道:“是西燕軍,調了投石車來。”話音未落,似又時時有重石砸在周圍,眾人耳膜震得嗡嗡作響,亦有人站立不住撲在地上。
有都伯抓了校尉衣袖道:“若再這樣下去,堡內遲早撐不住。”
那校尉急紅了眼,喝道:“再撐不住也要撐,你道我們身後是什麼?”
這話音在地堡穹窿下甕然作響,連重石落下亦不曾蓋過,只有那校尉之聲如鐘磬般在眾人耳畔震盪:“你我身後便是洛城,哪還有路可退!”
作者有話要說:
挖壕溝和長溝這個是韋孝寬受玉璧中記載的,具體原理並沒太想明白,大致這樣猜測,請行家指教……
校尉說的那段伍長什長的話,來源是遼/沈戰役黑山阻擊戰前梁興初說“剩一個營我當營長,剩一個連我當連長,不教廖/耀湘西進一步”,至於最後這句……好吧就是莫斯科保衛戰裡那句著名的“蘇聯雖大卻無路可退,我們身後就是莫斯科”
這段寫的有點像植物大戰殭屍……
第31章 良臣誠可思
這一戰後,城內曾檢點地堡內死傷將士。戰時西燕軍以火燒石擊,乃至以熱油灌入,堡內死者逾半;存者亦幾乎無人不帶傷。那些被火器殘傷的焦黑殘肢,醫官觀之;亦覺心驚。西燕軍中更有傳言;說戰至白熱時,數支火杆齊戳向地堡中;其內東燕士兵不及以石板阻擋,便竟用血肉脊背抵在射口。這說法源頭已不可考,但聞得者只一想到那肌膚燒焦的刺鼻氣味連帶烈焰下黑紅血肉,心神已俱被震懾。
這膠著戰線後一里,便是正在挖掘的城下長溝。白日間前方戰情緊急時,程礎德親自下城向掘溝的眾士兵道:“此間時時刻刻皆是靠地堡內將士血肉換取,多一分拖延便是要前方多失一條人命,諸位可要盡得全力,萬勿懈怠躲懶。”
眾人齊聲應是,程礎德又問督隊的將官道:“可有難處”
那將官道:“壘造工事的磚石木材總嫌不足。”
程礎德見了,微微點頭沉吟。陣前工事若只以土堆,其形易散,因此日常裡若佈防,多用磚石加固,或是以木柵做框架,如此可令工事形狀規整嚴實。可是此時事起急迫;也沒時間再細細做這些。程礎德略想一時喚了衛士過來小聲吩咐,那士兵聽令大為一愣;卻也只領命去了。一刻後,只見幾個軍兵抬了一大件來。
城下諸人見這抬出的是一口棺槨;皆大為詫異。程礎德只道:“你們將這填了土陣前做工事用吧。”
城下將官連聲道:“將軍這是何意!”
程礎德笑道:“將士捨命保城,我這身後的物什有何足惜?”
眾人都知道他已是過花甲的人,人到這個春秋,誰不惜身後事其實一座棺槨能解多大難處,可這一番心意在此,人人已是感懷。將官道:“老將軍放心,我等在此,定當鉚足精神,賣十二分的力氣。”
趙慎此時在城上只見外圍這一道防線越發膠著難解。地堡內景象他雖看不到,可從這大半日間地道內傳信計程車兵口中也猜度出那慘烈情形。堡內計程車兵雖懷置生死度外之心死守不退,可這地堡在西燕軍縱深壕溝攻勢下是早晚保不住的。只因為這是城下長溝掘成前城下唯一一道拒敵的掩護,才明知其不可為而被迫為之。趙慎見那西下斜陽染的眼前盡是如血殷紅,心中越發憂慮,轉頭問道:“堡內如今傷亡如何?”
其時據堡內報來的數目,傷亡已近半數;顧彥賓一時不置可否該據實應答,微一愣神間,只聽趙慎又道:“三成,四成?你說實數!”
他也估算出傷亡甚重,更見顧彥賓遲疑猶豫,容色不由凜然,眉目間亦含殺氣,道:“騎兵準備。”
顧彥賓聽見這一句,忙道:“將軍要做什麼?”
趙慎道:“出城。”
顧彥賓連連攔阻道:“將軍不可。”
趙慎見顧彥賓幾乎上來拉他手臂,皺眉道:“你作甚?”
顧彥賓道:“將軍去不得,此時下城連一點掩護皆無,太過危險了。”
趙慎之前聽他吞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