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鴻道:“臣倒希望是個女孩。”
李慶成淡淡道:“都不要緊,多生幾個就行了麼,當年在西川那會,還是國舅爺當的媒人。”
百官譁一聲大笑起來,自古天子不羈放蕩時常有之,然而在早朝時君臣互相揶揄,閒話家事尚屬首次,李慶成素來喜怒難測,性格詭譎多變,說點瘋癲話反而在眾臣意料之中。
唐鴻回師京城不久後便接回了留在西川的胭紅,李慶成大婚未久,唐鴻便與胭紅拜過天子,喝了交杯酒,李慶成當日還親自到賀,坐上高堂之位受了這對小夫妻三拜。並親自御筆一揮,為胭紅除了婢籍,追溯家世,尋到江州的老父老母,一封文書贖身,讓韓滄海派人將戶簿送到京城。
雖門不當戶不對,但天子親手撮合的因緣,京師大家閨秀,無人再敢覬覦這少年英武將軍。胭紅有了正妻名分,難得唐鴻也是一心相待,患難生出的真情最為可貴,遂不再有納妾之想。
胭紅懷胎數月,料定便是晚春時節,李慶成曾親口再許一樁姻緣,胭紅若生女,當與李元徽結為夫妻,也就是未來的皇后。
唐家榮寵無極,唐鴻即將為人父,比數年前的愣頭青已穩重了許多。
李慶成收了玩笑話,睜眼時眉毛一揚,坐正身子,恢復了君臨天下的氣勢。
“准奏。”李慶成冷冷道。
唐鴻:“陛下覺得,匈奴應當是國,抑或是臣?”
李慶成不答。
一名史官上前一步,得了唐鴻授意,先叩過天子,再禮讓百官,開口道:“微臣末弦,區區不才,有本奏與陛下。”
李慶成沒有說話。
末弦:“匈奴人奉狼為圖騰,從千餘年起,這支草原部落就在狼與犬之間反覆遊走;我中原子孫強匈奴則示弱,中原積弱,則匈奴崛起。”
“七百年前,匈奴大舉進犯中原領土,廣闊中州被分為南北兩朝,如今我們所站的地方,還是第一任匈奴大帝修繕的宮殿。而後幾次全軍南下,江州與夢澤兒郎拼死抵抗,匈奴王半步過不得玉衡山。”
“那一段時日,匈奴人誅我中原五姓,凡姓張,李,趙,王,劉者俱不問緣由被拖去殺頭!匈奴人焚我聖賢書,屠我中原北地全境七十二城!匈奴王奉行以戰養戰之法,北境有多少悠久歷史大城被一把火燒成灰燼,多少珍貴書卷湮沒於大火中。”
“而後呢?”末弦道:“匈奴人殺了中原近八十萬人口,武烈帝舉兵出玉衡山,最終在楓關下一戰,將匈奴人趕出了楓關。自此匈奴分裂為東、西兩派,一蹶不振。直至三百年後再度捲土重來,屠城滅族,史上多少記載反覆發生,每一次間隔或百年,或數百年,何其相似?!”
“直至我大虞聖君當朝,太祖以計離間東西匈奴,令其自相殘殺,東匈奴退入斷坷山,西匈奴退守狼山,自此方換得二十年昇平盛世。”
末弦退入佇列中,唐鴻道:“如今匈奴捲土重來,未開戰,先議和諸位大人覺得,他們想要的是什麼?”
“他們沒有任何用意。”一名文官再上前一步。
“放肆!”大學士斥道。
“不妨。”李慶成示意那文官接著說。
文官躬身道:“匈奴人不覬覦我大虞中土珍寶,更不要多少土地,我們的飛簷畫幢,絲竹琴鐘,乃至名畫繪卷,先賢聖書,對他們來說毫無用處!他們的腦子裡只有一件事——殺。都道塞外乃蠻夷,這些蠻夷是未經任何感化的,不知安平盛世的野獸!”
“以掠奪起家,以戰養戰式地發家,所有中原的寶貴文化都是他們眼中的糞土!”
文官道:“試問這等外族,如何能甘心受我大虞統帥?就如蝗蟲一般,在一處休養生息,爭得數年時間茁壯,窺我大虞國力空虛之時便再度入關。”
“這些外族,並非不可駕馭,而是根本無法駕馭!”那文官道:“終其本源,他們喝的與我們不是同一種水,食的並非同一種米,看的更不是同一種書。他們祖祖輩輩都在摧毀,而我中原子民歷代以來,都在建立!他們漂泊草原,居無定所,這是兩族的差異,這種差異非一朝一夕可改,更不是一封千秋萬世的契書可規限!”
“他們全無信譽可言!想當年先帝四出楓關,最後與西匈奴王訂下契約,百年不犯大虞邊界,然而呢?殿下遠走京師,流落中原之時阿律司便舉兵來犯!想和之時,可以全族之力為貢。待得他們想戰之日,一封文書不過就成了廢紙!”
“有理。”李慶成道:“匈奴人不是人。”
一語出,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