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仗她是打贏了。雙手習慣性的在肚子上來回摩挲,如果不是這個孩子,她可能到死都不會有膽敢忤逆凌王的力量。
前往阱業寺的馬車上,兩人皆沉默不語,只是齊瓊一直將雲姬的小手攥在手心裡。她知道齊瓊這次出宮是抱了怎樣的心,也更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曾經的歃血為盟結下的並不是情義,只是為達到各自目的才不得不借助彼此的力,所以在這條看似牽扯著所有人性命的鎖鏈上,到最後還是隻能自己保著自己。即便如此,抬眼望著此時此刻心懷忐忑卻只能從連朋友都算不上的自己這裡尋求慰藉的齊瓊,這個本該高高在上的帝王,總能讓自己心尖泛起酸意。
馬車搖晃著停下來,車簾掀開,舉目仰望,那座相傳可以替人消除業障的靈寺在山腰的蔥鬱處隱隱顯出身影。再看四周,原本就從簡的隨行隊伍,已經只剩下六個壓低帽沿的侍衛。
山道中央,一個小和尚操著童音,“此去登山之道,馬匹無法行進,為求心真意誠,還請陛下下車步行,小和尚前來引路。”
直到下了馬車,齊瓊的手一直沒有鬆開,反倒攥得更緊,久久望著小和尚身後那條崎嶇的山道,轉過頭看著雲姬時得神情堪稱悲愴,“愛妃,你告訴朕,朕還有沒有下山的路?”
帝王又如何,或走或留,路從來就不是他自己選的,甚至走上了,通向哪還得問別人,只是這次的答案雲姬給不了他。嬌豔欲滴的紅唇幾度張闔,最後把另一隻手覆在了齊瓊的大手上,“皇上,雲姬陪您走到寺門。”
這一路並不好走,齊瓊卻沒有停歇,眼見陘業寺的大門出現在樹影間,他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該來的總還是要來臨。攥著雲姬的手反覆拿捏變化著力道,直到放開也再沒說一句話。
黃昏中,齊瓊的背影遠去,撐起那一身華服的除了他直挺的背脊還有他唯一僅存的骨氣,那景象讓雲姬幾乎不忍再看,可余光中帶頭的侍衛推開寺的側影和一聲“皇上,這邊請。”卻抓著她的萬縷思緒又抬起頭來。
再無言語,穿過長長的石階,齊瓊被帶到一座石塔之前,推門步入,屋內已有一人靜候多時。這裡是寺廟,可眼前高頭大馬之人穿的卻不是僧服。齊瓊還沒思量清楚狀況,那人已經先開了口。
“皇上可還認得在下?文帝駕崩之年冬,在下曾與皇上有過一面之緣。”自問自答間,那人轉身拱手,“在下白城單非。”
“你?”齊瓊當然記得,那個冬夜入宮為白城求援兵的單家小王爺,可為什麼是他?難道單家已經暗中與白虎結盟,要一同造反。可眼下著情勢,即便當真如此,齊瓊也只能任人魚肉。
單非當然聽不出這個“你”字當中的百轉千回,也沒準備解釋些什麼,反而突然來了興致般的負手仰天。齊瓊也隨著他抬起頭,這才發現原來這石塔沒有頂,透過那個方形的空洞,天際已經顯出稀疏的星光。
“道家觀星能知天下興亡,命途運勢,可惜單家參禪,不然還能替皇上打發些時間。”
“你,在等什麼?”齊瓊的目光在單非身上面上游走,試圖找出答案,他不會天真的以為單家人費勁周章是為了找他來看星星。
“皇上莫著急,已經來了。”
再度順著單非的目光挑高眉眼,自那方寸星空之中,一團黑羽飄然落下,石塔之中迴響起一個微弱空靈的聲音,“四家聚首,再寫乾坤……”
直到那黑影緩緩落地,齊瓊才發現那不過是隨風飄散的黑色衣袖,黑羽散開,方現出那人懷中擁著的白色身影,方才的話正是出自白衣人之口,而他正是契王錦榮。
齊家,單家,錦家,可剛才聽到的分明是四家聚首,齊瓊腦中閃電一般的發現自己似乎漏掉了什麼,倉惶轉身,只見一身侍衛裝扮隨他一同進踏的男子此刻已經摘下帽子。
“在下霍蒼遠。”
☆、第七十八章 夢醒
搖晃的馬車踏著回程,齊瓊趴在雲姬腿上,睡得像個孩子。雲姬清楚自打他們從宮中匆匆啟程,直到齊瓊步履輕顫的隻身踏出陘業寺,這個男人已經整整兩天沒有閤眼。纖指輕輕拂過齊瓊的眉宇,那眉間是她永遠化不開的結。
睜開眼,抬起手,想抓住雲姬前一刻還停在自己眉間的指,卻還是抓了個空。
“皇上又做夢了?”
齊瓊收回手,正身坐起,這才輕輕點了點頭,“夢見先帝了。”文帝的殘影總是糾纏在齊瓊夢裡,只是雲姬很少問,他也很少提及,只是這一刻時機好像就那麼恰如其分的剛剛好,“那個夢讓朕想起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