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鬱川坐在父親身後,見眾人目光都落在那進殿的女子身上,便悄悄扭頭去看一旁御座之前,身著緋紅正裝,頭束玄色髮帶的謝映廬——
小孩子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是有些犯困了,不停地伸手揉著眼睛,口裡無聲地念叨著什麼,即使根本聽不見,陳鬱川也大概知道小孩兒在抱怨什麼,前幾日謝映廬就在學堂裡頭同他好好地抱怨了一番——“和國使者來朝,為什麼母親說我那一日又要早早地起來進宮去呢?又不是守歲呀……”
當時陳鬱川笑著捏了捏小孩兒的鼻子:“不妨事的,我那一日也要去,我陪著小九兒呢。”
謝映廬立刻被他安撫了,睜大一雙鳳眼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像是在確認他的話一般:“阿川哥哥陪著我?”
陳鬱川點點頭,進一步安撫他:“一直陪著呢,小九兒上殿就看得見我了。”
謝映廬想了想,覺得能看見阿川哥哥和要早起進宮之間,前者明顯要重要很多,於是笑眯眯地彎起眉眼,不再皺著眉頭訴苦了。
而這邊,殿中的和國女子已經踏著和歌的節拍緩緩起舞,與大慶熱烈奔放的舞蹈不同的含蓄內斂讓在座君臣皆為新奇,又覺得自那和國女子進殿,寬大的昭華殿中便一直瀰漫著一股清幽飄渺的香氣,更是不由得細心看起她們的舞步來。
“和國進獻蘭奢代,恭祝陛下洪福齊天!”
陳鬱川剛瞧見謝映廬吃下一小顆葡萄,便聽殿上女子柔聲說話,扭頭去看時,方才發覺當先一名女子伸手揭去了蓋在金盤上的一方錦帕,眾人才瞧見盤中一塊黝黑髮亮的物體,便頓時覺得殿中一直若有若無繚繞鼻尖的香氣一瞬間濃烈了起來,那種沁人心脾的幽香甚至讓人恨不得只留下身上的鼻子來好好的聞一聞這股香氣!
這是……沉香吧?陳鬱川因著謝映廬喜歡的緣故,多少也瞭解了一些,晃眼看去,那金盤上的嶙峋奇木正是一塊沉香原木,木色鮮亮,其香悠遠,想必小九兒喜歡得不得了吧?
這麼想著,陳鬱川又偏頭去看,果然,小孩兒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正睜大眼睛專注地看著殿中的沉香木,一雙黑亮的眸子正透著滿滿的好奇喜愛,連進殿時就端坐的身子都微微前傾,若不是長久的皇家禮儀教導,只怕小九兒已是打算站起身來好好看看這塊從和國漂洋過海而來的奇香了!
陳鬱川嘴角微彎,一時間只覺得這樣的小九兒十分惹人憐愛,他又看了一眼那名為“蘭奢代”的奇香,心中開始慢慢盤算,不知家裡熟識的商鋪哪家與和國有生意往來,若能為小九兒尋一塊來,也免了他這般掛心。
另一頭,侍從已經捧著金盤將那蘭奢代獻至帝王面前,和國的使者微微昂起頭,話語中帶上了幾分自得與恭敬:“蘭奢代是香中瑰寶,即使這樣靜靜放置也能散發出悠遠的香氣,在我國是一片萬金——只有這樣尊貴的香料才能配得上陛下尊貴的身份!”
微醺的帝王挑起眉眼,微微笑了起來:“好,和國有心了!”言罷,又瞧見御座之前眼巴巴望著自己的謝映廬,眼中多了幾分寵溺的笑意:“怎麼,小九兒可是喜歡這蘭奢代?”見謝映廬乖巧地點頭,他索性起身下座,抱起了謝映廬,攬在自己懷中讓他好好地看這香中的貴族,又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髮:“早先便聽皇兄說過小九兒喜歡沉香,看起來倒是真的。”
謝映廬離自己喜歡的沉香這樣近,激動得小臉都微微紅了,卻仍是端著一份皇家特有的矜持得體:“映廬聽父親說過,沉香是樹木受傷而後流脂所結,恰如人生一般,浴火才得涅槃;所以忍不住心生嚮往,對於這和國的寶貝,也想要多看上幾眼。”
“小九兒真是好巧的一張嘴!小小年紀便有這般見識,那你只管看便是,待會兒朕送你一塊如何?”眉目清俊的帝王輕笑一聲,點了點謝映廬的小鼻子。
謝映廬眼睛轉了轉,忽然伸手輕輕扯了扯陛下織錦龍紋的衣襟,讓他微微低頭,這才附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陛下“哦”了一聲,視線在殿前流轉一番,也不知是在看誰,片刻後又輕聲問道:“小九兒捨得?”
見謝映廬抿著唇堅定地點了點頭,陛下無奈地笑了:“好吧好吧,既然小九兒都捨得,我怎麼能不允呢?”
謝映廬立刻歡喜地笑了,摟住陛下的脖子親暱地蹭了蹭,軟軟地撒嬌:“多謝陛下,陛下最好了~”
這個小小的插曲很快淹沒在隨後斟滿酒杯的玉液瓊漿以及宴上數位文臣的助興詩作之中,謝映廬得到了皇帝金口玉言的保證,笑眯眯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連王妃喂他吃平日裡不喜歡的海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