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質。
十六王爺越過李公公那張風吹漣綺似的臉,將目光投向了我們,我突然心裡一緊,以為他是對我笑,後來發現他是對著我們笑。他笑起來很好看,真正的唇紅齒白,我想他要是肯去演花旦,只怕京裡頭最好的戲子也要讓他給比下去。
我們很快就被李公公帶走了,以後老是在大廚房裡轉悠,再少有機會能進那花開開到敗,綠葉綠到枯的大花園。不過因為我性格好,比較聽話,按其它灰衣奴妒忌的說法就是比較諂媚,但凡李公公要去內堂,總是吩咐我掌燈,又或者提拎東西的機會都讓我得了。
偶爾的偶爾,能看見十五王爺那襲火紅色的袍子或者聽見十六爺清朗的笑聲,但都是匆匆一瞥。嚴管家的住處帶了一個小院子,逢年過節李公公常摸黑前往,我則負責掌燈。
每當嚴管家在院外接見李公公的時候都是面無表情的,可一但握了李公公的手,那表情在簷燈下是立刻春暖花開,笑得像只風乾裂了的柿餅。
“哎呀!咱們都是老哥們了,這麼客氣做什麼?”
“哎!哥們兒是哥們兒,這規矩還是不能破壞的,否則無規矩不成方圓,這不了得!”李公公一臉嚴肅,單瞧這臉色,那是正派的勁。
柿餅為難的嘆了口氣,道:“也罷,你真是叫我為難啊!”
我站階下心想,你柿餅為難什麼咧,難道是為難被吃麼?
柿餅將我們送出院門,不心崴了一下腳,李公公哎呀呀叫得比嚴管家還響,心疼得將嚴管家臭哄哄的腳捧懷裡揉啊揉的。
等嚴管家回了屋,我道:“李公公,我也崴了腳了!”
李公公翻了一下白眼,道:“自個脫鞋揉去!”
“您剛才不是揉得有模有樣!”
“我只揉比我官大的。“
“李公公……您好諂媚!”
李公公當時就翻了臉,抽手就狠狠敲了一下我的腦門子,道:“你個王八羔子,要不是我這張老臉諂媚,你們能天天有大白饃吃,吃到撐!”
我立即換了一張諂媚的臉,道:“李公公,我這是羨莫你諂媚的水準。”
李公公眯起老眼看我,我一臉的真誠,他突然道:“你還真是……諂媚!”
我們一對諂媚的人走在漆黑的花園石徑上,李公公道:“就咱這點水準算什麼?我過去在金陵王府裡見到的那些人,人家那諂媚的水準那可是化腐朽為……為……”
“腐敗,李公公?”我猜。
“對對,腐敗……”李公公剛念一句抽手就又敲了一下我的腦門,罵道:“腐你個頭,真是沒文化!!”
“我大字不識啊~~李公公!”我摸著吃痛的腦袋苦笑道。
“是化腐朽為綠葉!”
“咦,腐朽化成綠葉哦,果然神奇。”
“你懂個屁,紅花當然要綠葉來配,這才是諂媚的最高層次!”
“哦哦!”
“唉~~~”
“李公公又為何嘆氣!“
“你我都是吃虧沒讀過書啊,否則要是做了才子,那又何需向人諂媚?”
“公公見過才子?”
“廢話,金陵四大才子我哪個沒見過?”李公公手比指劃地道:“我背一句詞給你聽!”他慎重咳嗽了兩聲,道:“清秋承旭陽,碧水長天 。靈犀蕉雨舊時仙 ,不怪飛絲輕入夢, 醉了紅顏。
青山入重影 ,又怯春寒, 煙鎖浮雲蒼涼意。 金陵展亭今又是 ,輕許人間。”
李公公得意地道:“聽見了沒有,四大才子,陳清秋,沈碧水,宋青山,陸展亭。”
我半仰著頭看著烏雲密佈的天,問:“那李公公,不諂媚的四大才子又都是什麼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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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裡頭可是各有千秋啊,最有才的呢,是陸家的二公子陸展亭,人稱天下第一才子,那可真是畫畫,作詩,看病抓藥都行,就是腦子不好……”
“呃,天下第一才子腦子不好?”
“以他的家世背景,才學,多少達官貴人願意與他接交,他偏偏在街頭跟些三教九流打得火熱,可惜!我過去有一個奴才,犯了事教嚴管家逮著了,一頓棍子打了給攆出去,沒錢醫病啊!我聽說陸展亭收錢少,我就領著啊,去求他,給了他一錢碎銀,他倒倒找我五錢,你說這不是腦子不好嗎?”
“哦……他現在住哪裡?”
“你休想去佔人便宜!”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