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邊陲秋塞心成灰
兩年多來,壓抑在心底的苦楚終於可以在這黑暗的地牢之中全部釋放了,我任由鹹澀的眼淚滾落,落進嘴裡,氤氳鬢角,染溼衣襟。滿腔的情愛,滿腔的無奈,俱都化作了無窮無盡的淚水,點點滴滴,流了幹,幹了還流,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來竟然能有這麼多淚水。
很快,刑部的人便來提審我了。我衣衫凌亂地被綁縛了跪在地上,蓬頭散發地垂著頭。
刑部的審訊官本來也是屬於公冶長熙一派的,如今公冶長熙被下了獄,他恐怕也被公冶長熙施了壓力,便想著要來我身上找法子開脫。
審訊官問道:“晨憐心,你說是不是你故意勾引了三殿下做那gou且之事的?”
我蔑笑一聲道:“三殿下兩年前就招呼我隔三差五去昌華殿幫他抄寫《雅樂》,其實是借抄寫詩文掩人耳目,卻在暗地裡把我帶進隱蔽的內室行這種huan愛之事,都已經有兩年了,都是三殿下要這樣做的,哪有本事gou引他?”
“放肆,晨憐心,你膽敢汙衊三殿下!”
“呵,我有什麼膽子汙衊三殿下,從來都是三殿下說了算,三殿下要做這種事,我有什麼法子反抗?”
“哼,三殿下待人向來彬彬有禮,若不是你故意yin誘,怎會做這種事?”
“哈哈,皇上明令禁止後宮行男風養男寵,若不是三殿下威逼利誘,晨憐心就是膽子再大,又哪裡敢去gou引三殿下!”
“好你個晨憐心,抵死不肯承認是不是?”
“我沒什麼好承認的,都是三殿下逼的我!”
“哼,你再胡言亂語,我就要上刑了!”
審訊官見我不肯鬆口,沉著臉威脅我要上刑,我望著他那黑沉沉的臉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晨憐心,你笑什麼?”
“我說的都是實話,你憑什麼不信?!我一個小小的太子侍讀,無緣無故去gou引三殿下做什麼?三殿下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好惡,他若真對我沒意思,又怎麼敢拉著我在花房行事?”
“晨憐心!”審訊官轉了轉眼珠道:“你這樣汙衊三殿下,對三殿下和你並沒有好處,你把罪責都推到三殿下頭上,你以為皇上就會放過你麼?你若是能承認是你gou引了三殿下,皇上興許還能放三殿下一馬,到時候三殿下也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你如今這樣,卻是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哈哈,真是可笑,居然還曉我以理動我以情起來了,只可惜我晨憐心當日計劃此事的時候,就已經存了必死的決心豁出去了,只要能把公冶長熙拖下水讓他永無翻身之日,我就是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哼,我說的句句屬實,你若不信我也無話可說!”
“晨憐心,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麼!”審訊官見我毫不動容,面上顫抖起來,一咬牙道:“來人吶,拖進去抽上幾十鞭子,看他招不招!”
於是我被重新拖回了地牢,懸空綁了起來,清冷的皮鞭聲在陰森的地牢裡響起,格外清晰刺耳。鑽心的疼透過皮肉裂縫襲來,渾身的血管彷彿都要爆裂開來,我咬著牙忍著,任憑身子在黑暗中瑟瑟發抖。
我已經不記得被抽了多少鞭子,只覺得渾身上下的衣服都染透著鮮血粘在身上,全身都是火辣辣的刺痛。無孔不入的痛,難以言喻的痛,無處躲藏的痛,可是這身上的痛,卻又怎抵得過心裡的痛?花房門被踹開的一刻,我就知道自己永永遠遠地失去了長逸哥哥,我的人,從頭到腳,在他眼中,都已完完全全成了一點髒到不能再髒的汙濁,從此再也無法挽回。
長逸哥哥,你知道麼,憐心多想在死前在你心裡留一抹美好的印象啊,可是如今,卻完完全全破碎了,憐心什麼都留不下來了,憐心只成了這一抹汙濁。
迷迷糊糊中,我又聽到了審訊官的聲音:“晨憐心,你還不肯招供麼?你就這麼倔,連命都不想要了?”
“哼,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你就是打死我也沒有用!”
“好,晨憐心,你狠,你狠,這可是你自己不要命的!”審訊官咬牙切齒地退了出去。
他們沒有再繼續折磨我,只是將我放了下來。深夜,地牢一片死寂,我蜷縮在茅草堆中瑟瑟發抖,身上的鞭傷還時不時地開裂淌血,皮開肉綻,辣辣作痛。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多想什麼了,朦朦朧朧中昏睡了過去。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只覺渾身虛弱無力,口乾舌燥,頭昏昏沉沉地發痛,身子顫得更厲害了,額頭隱隱有些發燙。我已經不在乎自己的身子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