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臘梅開的正好,司湘立在梅樹前,滿樹紅冷都映在她眸子裡。
這些日子裡,這花色一樣的血色,在洛陽處處綻放。
有人從獄中獲釋官復原職,有人便捉拿問罪街頭問斬。
“殿下。”司湘拈花,微微用力,指尖一抹花瓣殘紅,她頓首,開了口,“朗墨,已經下獄了。”
立在窗子前的容桓沒有發聲,肩膀似是一動,那腰桿卻依舊挺得很直。
“你不去看看麼……”她輕嘆一聲,“既然阻攔大理寺審問,殿下是想親自問出答案吧?”
容桓轉過來凝視著她,“他一定不會說的。”
“去吧……”司湘垂眼,折下一枝臘梅,遞到容桓面前,“代我向故人問好。”
昏暗的燭光下,一道瘦長的身影獨自坐在角落裡。容桓忍不住加快了腳步,走近了。朗墨端坐在草蓆上,合著眼,身上還是那件湖藍色的袍子,乾乾淨淨,這麼遠,他仍然聞到了那股淡淡的馨香。
自從朗墨下獄之後,儘管皇后多次派蓉兒前來,意欲刑訊逼供,容桓始終不肯點頭。他知道,天牢裡這些獄卒的手腕是何等慘無人道,從死人嘴裡都能挖出東西來,思及此處,他時常在深夜裡慘呼著驚醒,在夢裡,他不止一次的失去了朗墨。
隔著柵欄,容桓注視著朗墨,即使在此時,在此地,他仍然安坐如山,平和如常。
誰都沒有開口,很安靜,一時間聽得燈花噼啪的聲響。
胸口微微起伏了,容桓“喀”地握緊了柵欄,指尖都發了白。
“既然來了,為什麼不說話?”終於,清清朗朗的聲音響起了,朗墨睜開了眼,望向了容桓。
“你知道我要問什麼。”容桓推開門,一腳踏上滿地的稻草,“我等著你自己回答我。”
“已經這麼久了。你應該知道,我不打算說出來。”眼眸裡彷彿染上了沉香一般的灰色,朗墨轉開了視線。
“為什麼?”一道濃黑的陰影在眼底迅速地掠過,容桓一把將人按在牆邊,“知道麼,你只要告訴我一個地點,就足夠了!”
“對不起。”朗墨抬眼望向了狹小的窗子,眼底映出了夕陽的影子,帶著淡淡的血紅,“我無可奉告。”
手一顫,容桓的眼眸彷彿破碎了一般,千萬種情緒洶湧而來,心痛、憐惜、席捲著,最終被那被人揹叛的憤恨所打敗。
“告訴我,容熙去了哪裡?
他緊盯著朗墨,眼睛裡有狂亂的火光,要焚燒一切。
朗墨彷彿沒有聽見,垂下頭閉上了眼睛。
“告訴我,容熙去了哪裡?”
又是一遍,清冷的聲音有了起伏,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朗墨一動不動。
“告訴我容熙他媽的到底去了哪裡——”
容桓終於繃不住了,猝然變色,霍然抬手摔了朗墨一巴掌!
作者有話要說:
☆、君入煉獄我亦傷
容桓一掌之下,自己的掌心火辣辣的,這才明白有多用力。
朗墨噗地吐出一口血來,毫無表情地望向了五官扭曲的容桓:“我不會告訴你。永遠都不會。”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這麼維護他!”容桓再一次捉住朗墨的肩,猛烈的晃著他,“你知不知道,我多麼想救你,多麼想……”將人猛地抱緊了,恨不得將他吃拆肚,“只要你告訴我,我們就能在一起,我會極力保護你,不讓母后傷害你!”
“你何苦如此。”朗墨顫抖著,終是一聲嘆息,“你和我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容桓按住胸口,強壓下翻湧流竄的氣血,抬眼冷冷看向了朗墨。
容顏依舊晶瑩剔透,眼神卻如燭灰寂滅。
似乎那個談笑宴宴神采飛揚的少年將軍,早已死在那場權術密謀的爭鬥之中。
他心中千萬怨恨翻江倒海,卻在朗墨那死寂落寞的神色中緩了下來,確定了心裡從來不曾離去的愛。
“墨。”容桓再度上前,做最後的爭取,“如今容熙已經大勢已去,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再袒護他,也於事無補。”
朗墨扯動嘴角,露出一個諷刺十足的苦笑:“事到如今,你還說這些話有什麼用?難道你認為,我們還能放下一切過往,重新開始?”
“我——”容桓胸口如遭痛擊,整個人都無力下去,半晌,一字字道,“我可以。”
“哈哈哈哈!”朗墨仰頭大笑,整個人顫抖不已,彷彿秋風中的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