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給自己長輩分。”說著接過藥盅,又從鍋裡盛了碗青菜稀粥,拿調羹舀了,又吹了一吹。任暉皺眉道:“我自己能吃。”沈約把調羹伸到任暉嘴邊,沒好氣地罵道:“這剛出鍋的好吧?豬皮都能燙起泡,一會兒你褪層皮可別怪我。”任暉聽他說得有理,只得不情不願地嚥下去。沈約見他吞嚥時明顯有痛楚之色,心頭一股闇火就往上直竄,低低哼了一聲,“被那種小人暗算,真是白痴一個。”雖是稀粥,到底不是水,任暉有些困難地嚥下去,感覺胸口十七八根骨頭一起痛了起來,不禁哀叫道:“那個天殺的王八蛋到底打斷了我幾根骨頭?”
“不算右腿膝蓋,十一根。”沈約扯出一個假笑,“全都斷得很徹底,肺肝脾臟戳得一塌糊塗,你能留下一條小命真該慶幸。”任暉摸摸胸口,神色黯淡了幾分,“他死了?”
“死得不能再死。”沈約冷笑道:“他也該慶幸才是。”說起霍山沈約便咬牙切齒,簡直恨不能將屍體抓回來還個魂擱在牙齒中間再往碎裡來回磨三遍。任暉沈默半晌,“霍山為人端嚴,本不是這樣的??”“夠了”,沈約冷冷打斷他,“你要表現下高尚的同情心和愧疚感,不好意思,晚了,少爺已經把那雜碎的屍體斬了八塊丟進大理寺,下一步就準備挖他祖宗十八代的墳!”他越說越來氣,又是一勺粥塞進任暉嘴裡,接著罵道:“任暉,我警告你,你要敢替那王八說一句好話,少爺我一勺子粥燙死你!”
任暉聽得連連搖頭,又好氣又好笑,吞下溫熱的米粥,剛想開口損他,忽然想到一事,頓時緊張了起來,一把拽住沈約的手,“阿祥阿魯怎麼樣了?”沈約不吱聲,掰開任暉手指,放下碗,又拿袖角拭去滴在任暉身上的粥粒,這才緩緩道:“你既然那麼顧著屬下,就不要讓自己落進要他們出手傷人的境地。”
任暉一時愣住,眼光掃過沈約灰敗的臉色和下頜的胡茬,直直撞進了他較常人略淡的雙眸,卻又不自覺地飛快地轉了開去──那麼多血絲、那麼多焦慮,那麼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沈約的鼻息逐漸粗重,慢慢迫近任暉臉頰,任暉忽然想到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他是不是也沒刮鬍子?那雙淺褐色的眼睛一分一分壓近,很詭異地,任暉腦海裡冒出了一堆不搭尬的瑣事:沈約總是從髮髻裡一兩綹頭髮遮住眼睛,沈約小時候白麵包子似的胖臉蛋,沈約出奇挺拔的鼻樑──任暉胸口猛地一緊,脫口而出:“你有沒有被維茨人認出來?”
未完待續
第十五章(6)
沈約用一種很古怪的眼神看向他,似乎任暉說了什麼無稽之談。彷彿一下子清醒過來,沈約重新端起碗,慢條斯理地吹著粥,點頭道:“可能有。我抱著你出殿的時候,使團中有人低聲尖叫。”不待任暉介面,沈約將調羹伸到他嘴邊,語氣平板地說著他暈厥後發生的事情,“阿祥阿魯在國宴上用袖弩殺了維茨使團代表,已經被御前侍衛拿下提交大理寺了,目前腦袋還在,過幾天怎麼樣就不好說了。不過這事倒給了陛下一個極好的出兵藉口,維茨在越春的使團已經給攆了出去,一場戰事估計是免不了的,怎麼也得趁機把雲生峽的草場收回來再罷手。這兒是禮春園裡頭的春雲閣,太醫說你傷勢太重,不能移動,陛下當然派了宮女太監伺候著,只不過都被我迷暈了,你昏了四天,伯父伯母來探望了兩次,但他們不能在皇家園子裡夜宿,晚上就都回去了。”沈約語畢,一碗粥也堪堪喂完,他把空碗擱到一旁,“還有什麼要問的沒?”
任暉搖頭,輕聲苦笑道:“先前陛下問我要個什麼彩頭,我原本想求陛下按範尚書之言,給維茨百姓遷葬。現在看來是不用了。”“的確不用。”沈約又露出了那個有點古怪的眼神,“陛下已經下旨,霍山固然食言暗算你,我大應卻不能言而無信,他既然寧願自廢雙臂也要遷葬,咱們就給他遷。”
“安遠城地下的幾個死人,他要,咱們就還,權當讓他三招。”
沈約一臉平靜,彷彿說的不是一場即將爆發的戰爭,而是明天咱們吃白菜呢還是吃蘿蔔之類的家常閒聊。任暉心裡莫名地不快,習慣性地訓斥道:“這是人命不是兒戲,你正經些。”沈約略一勾唇,也不知是譏諷還是不屑,雙唇微分,彷彿想刺他一句,猶豫片刻,終究閉口不言。
“虛偽,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任暉自嘲地哼笑一聲,語氣也不自覺地尖銳起來,然而他秉性曠達,這樣的話說出來自己也嫌彆扭,沈約眉梢抽動了下,手指在被子上點來點去,良久,終於遲疑地按上了任暉手背,安慰性地拍了拍。任暉瞥了眼沈約稚氣的舉動,有點心酸,又有點想笑,抬頭再看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