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心中一酸,豆大的淚珠落下,又想起柳晉曾對他做的種種羞於出口之事,立時額上青筋暴露,“砰”地一拳砸到石椅上,指節處立刻滲出血絲來。疼痛讓四喜清醒了些,抹了下眼角,擦去椅上的血痕,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回了房。
又過了幾日,到了十一月中旬時,天氣愈加寒冷起來。
陳玉兒大清早的帶了環兒和幾個丫頭,又喚來五、六個小廝,乘了一頂轎子出城去上香。
雖然梅兒懷孕納為七夫人後,柳晉對她的態度並沒有改變,仍是那般溫柔寵愛,但陳玉兒心中難免有芥蒂,心下哀怨為何懷上子嗣的不是她,於是近日來出城去燒香的次數便多了些。
城門剛開,行人不太多。轎子行出城時,城下圍了一圈人不知在看什麼。陳玉兒是個心善的人,一向見了乞丐必施捨的,此時見有人圍在那邊,她也知那處是一些無家可歸的乞丐慣常過夜之處,天氣寒冷時若是凍死了,都沒有人收屍;當下喚了環兒來道:“你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凍死了,若是的話,拿幾錢銀子支人埋了,好過暴屍野地。”環兒笑道:“小姐就是好心,我這便去看看。”
過了一會環兒一聲驚叫,花容失色地奔跑過來,口齒不清地尖叫道:“天啦,小、小姐!是大少爺!”
陳玉兒一驚,連忙下了轎子;小廝們上去把圍觀的人群轟了,陳玉兒移步過去,只見一人橫躺在牆下,身上蓋了半片席子,鬍子拉扎,頭髮蓬亂,臉頰消瘦,眉目間依稀可見昔日陳家大少爺陳啟明的影子。
陳玉兒瞪大了眼睛盯著那凍死的乞丐看了好一會,張口只吐了一個迷糊不清的字眼,便暈了過去。
28
柳晉正與幾個杭州來的服裝商人在酒樓裡談事,聽聞此事後留了衛夫、陳良壓陣,自己攜了四喜、以及近日來一直近身護衛他安全的沈教頭等人趕了回來。
蘭苑中一片愁雲慘霧,那陳啟明的屍體已裝了棺材抬了回來,陳玉兒見了大哥骨瘦如柴的身軀和破爛的衣裳,哭得死去活來,聞訊趕來的梅兒共環兒在房中安撫她。
陳啟明雖然素行不良,陳玉兒所帶的這些陪嫁下人們並不怎麼尊敬他,但見其下場如此悽慘,多少有些悲涼,幾個丫頭皆在一旁陪著垂淚。
柳晉進了房,見陳玉兒腫著杏眼還在流淚,心中也不忍了一下,他並非無情之人,對待這天真可愛的少女妻子還是有幾分情意在的,當下連忙快步走過去,將陳玉兒摟在懷中,連連安慰了幾句。
陳玉兒扶著柳晉的肩頭,梗咽地道:“相公……大哥沒有隨爹爹歸祖籍麼?怎地落得如此下場,我這個妹妹卻完全不知?”
柳晉重重嘆了口氣,憐愛地摸了摸陳玉兒的頭髮,目中滿是心疼地道:“此事實是為夫不是……幾月前岳丈身體不適,回鄉養老時,其實是有書信留了給你的,只是為夫怕你擔心,是以隱瞞了沒有讓你知。”
“書信?爹爹留了什麼書信給我?”
柳晉作出沉重表情,取了封信出來,遞給陳玉兒;陳玉兒開啟看了,卻見是封陳老爺子陳思恩所寫的與陳啟明斷絕父子關係的文書,當即驚道:“既、既有此事?”
柳晉只嘆息著輕撫陳玉兒的頭髮,沒有接話。陳老爺子留的書信當然不止這一份,不過除了這一封外,其餘的早就處理掉了。
陳玉兒細細看了老父的字跡,又落下淚來:“家中出了如此之多的變故,我卻全然不知……”輕聲抽泣了半響後,陳玉兒杏目含淚,哀切地問柳晉道:“我父兄向來和睦,如何會忽然反目?相公可知麼?”
柳晉細眉微皺,沉默了一會後,才下定了決心般語氣沉重地道:“想來岳丈也是氣急了罷……玉兒可知,大哥執掌陳氏布莊六年來,虧空了多少錢財麼?”
陳玉兒面露不解之色,在她看來,做生意虧空些錢財,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值一提。
柳晉看出她的想法,苦笑了下,握了陳玉兒的手道:“府中的僕役,每月的月錢,高的有四到五貫,少的只有二貫到三貫,這還是我柳府優待下人。尋常的人家,一家五口人每月吃喝花銷全部加起來也不過三到四貫錢;我朝五品大員,每月俸祿也不過五十貫錢;像夫君的布莊,每年的收入也不過三到五萬貫,這筆錢除了養活我們這一大家子,還有布莊中的掌櫃夥計、織布染布的工人、桑農、棉農、上上下下幾千張嘴,一年的用度,也就是這麼多。”
陳玉兒眨了下眼睛,她對於錢一向是沒什麼概念的,此時聽了柳晉所言,才稍微懂了一些,只是也不太明白柳晉為何會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