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延一五歲這年,庚婉馨去世,有好心的村裡人帶著庚延一與被庚婉馨收養的宋家兄弟倆花了很久的時間在屋外挖了一個不太大卻剛好能讓庚婉馨平躺下的坑,將庚婉馨屍骨埋於此,立了塊簡單的墓碑。
一年之後,趙鴻瑜帶著八歲的趙元長巡遊至此。見到庚婉馨墓碑那一瞬,他便以為這定是老天讓他來的,自徐維綽死後庚婉馨不見了蹤影,他便畫了她的像四處尋找。這麼多年了無音訊卻得以在此處想見,只是遲矣。
趙鴻瑜蹲在墳前撫著墓碑輕喚了一聲婉馨。
趙元長站在趙鴻瑜身後:“父皇,您怎哭了?”
趙鴻瑜不答。
木建的門被人從裡面推開,趙元長轉身去看。門口站著一個小孩,粗布麻衣破了又被補上,與趙元長身上的絹布錦帛相差太多。只是他卻很乾淨,尤其是那純真的笑。
庚延一走過來,問道:“你們是誰?”
趙鴻瑜抹了淚轉身,見到庚延一不禁露出溫和的笑:“我們恰好路過這裡。這墓的人你可認識?”
“認得。”庚延一點頭:“我娘。”
“那你?!”趙鴻瑜忽地便笑了,拉過庚延一抱在懷裡:“這裡只有你一人,不怕麼?”
“哥哥和弟弟上山撿柴了,晚些時候會回來。叔叔,您認識我娘?”
“我們是故友,本想來看看她……對了,你怎會有兄弟?”
“娘從惡人手上買下的。”
“原來如此。”
“叔叔進屋坐。”
“好。”趙鴻瑜牽著庚延一的小手站起來,往屋裡走。
走了幾步庚延一突然停下來,回頭看著仍舊站在原地的趙元長。趙鴻瑜喚了一聲元長,趙元長無應,看著庚延一的小木屋似乎在猶豫。
庚延一放開趙鴻瑜走到趙元長身邊,在衣衫上蹭了蹭手心,然後牽起他的手:“小哥哥。”
趙元長紅了小臉,第一次有人牽著他的手,第一次有人叫他哥哥,而不是皇兄。他收緊手指抱住庚延一的手:“你叫什麼名字?”
“庚延一。”
“延一?延續不斷的……唯一?好別緻的名諱。”
庚延一衝著趙元長甜甜一笑:“一定是為了成為誰生命中永遠的唯一,於是那人便在很久很久以前將我喚作延一。有人在夢裡這麼對我說的。”
趙元長淺笑:“那便是了。”
“嗯。”
木屋裡只有一張四方桌與一張床榻,床榻上規整地疊放著三床棉被與並排的枕頭。趙鴻瑜伸手摸了摸床鋪,麻布粗糙得磨著他的手心,她的孩子竟過得這般苦。
牽著小手的趙元長與庚延一相互望了一眼,太過年幼的他們不明白為何趙鴻瑜的神情會顯得這般哀傷。可是被褥太糙,磕疼了手?
“小哥哥,坐。”庚延一將趙元長按在木凳上,自己卻跑去房門進了偏屋。
坐下的一瞬間,趙元長不免微微蹙了眉,這麼硬的凳子,至出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坐,沒多久便覺著屁股有些受不住了。
本打算給那父子倆倒水的庚延一到了廚房揭開水缸,卻見水缸裡只剩了些陳水。他明白,正屋裡的叔叔和小哥哥都是大宅子裡來的人,小哥哥看木屋的眼神就帶著許許多多的詫異,他定是從沒見過這樣的房子。
庚延一想了片刻,放下蓋子來到井邊將打水的木桶放進井裡。正屋裡的趙元長見了,便立刻起身走了過來,庚延一揚起臉衝他笑了一下。
“我幫你。”
“不用了。”庚延一瞟了一眼趙元長白嫩的雙手:“小哥哥進屋坐。”
只是趙元長沒走,站在庚延一身邊看著他吃力地提起不到半桶的水,便忍不住握上繩子:“水這麼重你一個人怎提得起。”
“娘去世後,打水便一直是我做了。”
趙元長看著庚延一因用力漲紅的臉,也使出全身的力氣幫他轉繩子。
在往碗裡舀水的時候,庚延一這般問趙元長:“小哥哥,人來到世上是不是都會和我一樣?”
“嗯?”
“給我們做衣裳的大嬸常說,若是我娘沒生下我,我便不用受苦。”
“只是,若是沒來過,你便不會遇上在很多很多年前將你喚作延一的人。那豈不是很遺憾?”趙元長摸著庚延一的腦袋:“我母后說過,人生在世不會一直受苦,終有一日,會遇上給你好日子的人。”
庚延一歪著腦袋茫然地看著趙元長。
趙元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