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錚的聲音極動聽悅耳,但宗赫聞言卻似心中驚雷,臉頰刷得變白,一時又漲紅的幾要滴出血來。這幾句,不正是那晚與皇帝親熱時他所說的話!只不知這麼私密的話怎麼會叫凌錚知道了去,總不會是皇帝和他說的罷!
站在座前的少年迎著凌錚那帶著幾分揶揄的眼神,心如墜落無底黑洞,緊握的手掌更是將指骨捏得發白。皇帝果然沒有料錯,凌太閣不僅知道自己的存在,而且還對自己的一言一行都瞭如指掌。
宗赫此刻心中真是又羞又悔又驚又疑,真是沒成想,凌太閣會有這樣手段,連他與皇帝那種時候的事也……
但凌錚卻似乎也沒有太生氣,只不疾不緩的道:“知道行事不可愈矩,懂得你的名節關乎皇帝名聲,還算你知理曉事。”
他的聲音並不太冰冷,但叫人聽來卻如同身在冰窟,寸寸凍寒。
又聽他略拔高了一點聲音道:“若你不知檢點,在入閣之前與皇上做下苟且之事,今日如何還能踏入太閣府半步,早被遣送回藉。”
若不是心凍結成冰,此刻,怕是要碎了一地。
事已至此,宗赫反倒沉下心來。見凌錚有幾分疾言厲色,便忍著心中委屈,咬了咬牙,撩開袍角便跪下來請罪。
凌錚緩緩起身,在宗赫身前站定,居高臨下的望著這一臉羞慚懊惱卻仍有幾分倔強神情的少年,見他不申訴,不求告,又帶著些許少年意氣,心中倒也有幾分喜歡。但為了挫磨一下他的傲性,卻不得不繼續敲打他。
於是便又沉聲道:“今日孤讓你一路跪進這赤松軒,你心裡必定認為是孤刻意刁難你吧。”
“赫不敢。”口中是這麼說,宗赫卻昂起頭,神色依舊坦蕩自如。
凌錚將手指輕叩少年額頭二下,算是略施懲戒,又諄諄教導道:“只盼你記著今日跪著的這些時刻,日後有幸入了閣,凡事更要三思,行事更不能有一差二錯,三宮九殿十八閣,沒一處有後悔藥。你可明白?”
少年認真聽著,乾淨利落的答道:“皇太閣訓示,侍選自當銘記在懷。此事皆由侍選年幼無知而起,太閣怎樣責罰侍選都擔待,但求太閣莫再生皇帝的氣。”
凌錚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自己跪著,反倒還有心惦記著皇帝,也是個傻孩子。一時心裡軟了,便伸手先將少年扶了起來,話鋒卻是一轉,口中亦是換了稱呼,直呼起宗赫的字來。
“世顯,孤聽聞你與你族叔之間好像有些誤會?”
誤會?宗赫瞪圓了眼,差點吐出血來。皇太閣措詞真是講究。
凌錚卻執著他的手,正色道:“世顯,你如今不是小孩子了,眼看就要入閣的人,要懂得識大體。須知前朝後閣俱是皇帝的臣子,你一朝入閣,便與你族叔同朝為臣,要顧全好不容易維穩的邊疆局面,切不可再起內部紛爭,叫皇帝左右為難。”
宗赫心中一凜,早知道若要入閣是必有這一道坎。只是沒想到,這番話卻是由凌錚口中說出來,又憑著他皇太閣的尊貴身份,點明瞭要他“識大體,顧大局”。若是自己一味糾纏報私仇,倒叫旁人覺著自己小家子氣,甚沒肚量。
一時,倒也惱不得,怨不得。更不敢將情緒顯露,只能將萬千過往都深埋心底,鎮靜的回道:“太閣在上,昨日之宗赫譬如因仇恨死,今日之宗赫未必因仇恨生。若我族叔以禮相待,彼此便相安無事。若他對我仍有豺狐之心,我自不會善罷干休。”
“好孩子。”凌錚輕拍了拍少年的手,拉著他在自己身旁坐下,慰言道:“若你族叔再一意孤行,莫說你,孤與皇帝,亦不能容他。”
見宗赫無話,凌錚臉上方才露出一絲笑容,才不過六七分,便已絢麗的讓人不能直視,便如同那冬日逆天綻放的牡丹,端的是國色無雙。
宗赫坐他身邊,亦有些看痴了,心道難怪當年太宗那麼寵他。長得這麼好看,難得說話也那麼好聽,便是剛才兇人的時候,也叫人討厭不起來。褚雲重雖長得完全不像他,氣質卻略有相仿,尤其穿衣打扮那種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灑脫軒昂。就是皇帝與自己親熱的時候,那種別樣慵懶的風流,如今看來,竟也有一絲他的影子。
正胡思亂想著,卻被凌錚瞧了出來,問:“在想什麼?眼睛笑成那樣了?”
“啊!”宗赫未及多想,只是脫口而出:“在想雲重……”
話才出口,便道要糟。
而凌錚,卻幾乎要破功笑出聲來。
這孩子,到底單純。
卻還硬生生沉住臉,訓斥道:“胡鬧!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