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怎會是如此輕賤之物,想拋便拋。”顧瑜瑾面現慍色,尖銳的目光直射過來。洛璟言不露怯的迎上去,黑黑的瞳仁映出清晰的倒影,“我不懂。但若是心中相憶,便屬同在。眼前和在天邊又有什麼區別呢。”
當然是有區別的,顧瑜瑾想。天涯共此時不過是可憐的自我安慰,憂不能同分,樂不可共享,無論多久的眷戀都無法讓他知道,多深愧疚都無法再得到諒解。阻隔他們的是曠闊無垠的時光,生與死之間的距離。
年輕的時候總是有耐心等的,等柳暗花明等功成名就,然而人死如燈滅,絕望的感覺一旦出現,有時便只是個瞬息,也讓人覺得漫長,沒個盡頭。這些,眼前的少年又如何能瞭解呢?又何必讓他了解呢?
“你想著他,他的樣子便時刻呈於眼前。難道非得是抓在手裡的才算數嗎?那不是短淺嗎?”洛璟言抿了抿唇,看著門外的雪地,輕聲道:“凌大哥,人再強,也總有沒法子的時候。”
顧瑜瑾肅然立著,沉默良久,道:“誰教你的?”
“啊?自己沒事琢磨的。也不曉得有沒有道理,衝口就出了。”
“膽子不小。我是刑部侍郎顧瑜瑾。定國公顧念恩的嫡孫。”他很少自報家門,不屑於仗勢欺人。今天不知怎的起了嚇唬下少年的心思。他那麼單純爽直,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還會如此直言不諱嗎?
洛璟言瞪大了眼睛,吃驚的看著他。顧瑜瑾心裡嘆了口氣,轉身欲走。“原來你姓顧啊!白叫了你幾天凌大哥。”
“……”你關心的是這點?
“那你要抓我治罪嗎?”洛璟言無辜的眨眼問道。
“什麼罪?”
“唔……出言不遜、對上不敬、擾亂視聽什麼的。啊,我還和定國公的孫子稱兄道弟,不知道會不會被拉去剮了。”說的嚴重,神色卻不驚恐,甚至還有調侃的笑意。顧瑜瑾不由緩了神色。
“凌大哥,哦,顧大人,你笑起來好看,不,是俊朗的緊,應該多笑笑。”
“沒多少值得高興的事。”
“我四叔說‘形似而神近’,你常常笑,慢慢就會認為高興的事多了。”
“你那麼大膽子也是他教的?”
“那倒不全是。他只教過我‘秉直持誠而善道,適可即止,不取其辱’。所以這話我也就只和顧大人說一遍,要不要聽隨你決定。”
“別叫大人。按往常稱呼。”
“我怕。你哪天不高興了把我抓去關進籠子裡餓肚子怎麼辦,或者你的對頭借我當槍使,給你下套呢。再或者壞人知道了劫持我要贖金呢,肯定要的比一般人多。”洛璟言胡亂說了通,逗著人笑。
“你也有怕的?”
“多著呢。比如我爹板著臉啊,我四叔生病啊,我娘介紹姑娘啊,連續陰天啊,特別難喝的湯啊,走夜路遇惡犬啊……”
顧瑜瑾終於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這少年有時候真像小曜,有時候又截然不同。他不乏勇氣,更懂得示弱變通。總能讓人愉快。
“再吹曲子吧。”
洛璟言看得出顧瑜瑾真的很喜歡壎。思索了片刻道:“凌大哥,要不我教你吧。那個,雖然我也是半瓶子水。不過大家可以一起練。其實我覺得學東西挺痛苦的,兩人一起痛,就會輕很多。以後分開了,你吹壎時也能多想起個人。”
“你去哪?”
“也不可能這輩子都呆在京都啊,還想到處看看呢。不過短期內不太可能。”
“好。我有時間就過來。”
“嗯!”
☆、道不出去的歉
黃昏時雪方止。洛雲息偎在火盆邊看書,一下午沒翻幾頁。索性不再做樣子,關進書房給兄長寫信。
他想念洛雲啟。從沒有人像洛雲啟那樣無條件的相信他、寬待他。洛雲啟救了他,給他食物住所,讓他活下來。還有洛雲峰。他嚴謹寡言的大哥,十年來默默承擔風險,讓他免於追捕,得到安寧。把璟言送到他身邊陪伴。他們是這世上最讓他尊敬和感激的人。肝腦塗地,無以為報。
看了滿紙語無倫次的話,揉成團扔進火盆,重新鋪了張紙,照往常問了好,說了下自己和璟言的近況。告訴他們京都下雪了,梅花開了,天氣很冷,開了春想去容州,不知道那裡的花是不是開得更早。
“四叔,我回來了。今天賣了個大件。我們出去下館子吧。”洛璟言搓手哈氣,笑嘻嘻地說。
“家裡做的不好吃?”
“好吃啊,可不慶祝下我沒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