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體在發顫,骨骼抖得彷彿隨時會散開,血液橫衝直撞,狠命的湧到頭部,大腦有種被擠碎了的感覺。
耳朵裡被植進了骨肉撕裂的聲音,吱吱的尖叫,還有內臟被擠壓,穿透的悶響……不要了,我不要在聽了……但是那聲音像一條蛇,扭動著身軀,滑過波動的的空氣,直直的鑽進我的大腦,讓我想把腦子整個從頭腔中挖出來。
伴隨著那恐怖聲音的是……血……晶瑩璀璨的彷彿會流動的紅寶石……從莫非天的胸口噴出,灑了我滿身滿臉,灼熱的像岩漿,從我的面板一直燙進我的心裡,全身彷彿要被燒爛了,每根神經都大喊著,戰慄著,抽搐著……但是我的眼睛直直的看著,沒有轉開,就像有自己的意識。我的全身都被定住了,動也動不了。
銀色的箭尖一分一毫的從那溢位血液的淡粉色的肉裡鑽出來,沒有掙扎,沒有遲疑,沒有猶豫,有點像驚蟄的蟲。莫非天的表情仍然沒有變,只是臉色蒼白的彷彿透明一般,隱約有種頹廢的美。
他緊緊地抱著我,那銳利的箭尖刺破了我的面板,我的血和他的混在一起,是驚心動魄的妖豔。
又是一個轉身,莫非天利落的抬手……舉槍……扣動扳機……槍響……
樹上傳來細細索索的聲音,但是沒有受傷的呻吟。然後一切歸於平靜……那個殺手走了嗎?我緊張得聽著。
身上的重力霎時消失了,莫非天疲累的閉上了眼睛,緩緩地從我身上滑下……而我,仍是一動也不能動,只是傻傻的看著,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不可能的,誰來告訴我這是假的。我僵立在地上,沒有辦法反應所看到的景象。
莫非天會死……這怎麼可能?那樣一個惡魔,一個可悲的惡魔……不,不會的,他不會死的……
可是那雙總是冷冷的觀察著人世冷暖的藍眸現在緊緊地閉著,臉色灰白的嚇人,捲曲的長髮沾了血,幽黑與妖紅,突兀的和諧,華麗的頹廢。
我突然發瘋了一般撲到他身上,大叫著,至少我覺得自己是在大叫著,那聲音遙遠的不真實,像是從宇宙的另一端傳來的。
“醒醒,快醒醒,你這個混蛋,醒來啊……”我用力的搖晃著他的肩,手指深深的陷進他厚實的肌肉中。
“你不是說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嗎?那為什麼現在像個孬種一樣躺在這裡,快給我起來啊……”溼溼涼涼的液體滑過我的臉頰,下雨了嗎?這片陰森的樹林能遮住陽光,為什麼不能遮住雨水?
他的表情和倒下去的時候一樣平靜,平靜而安詳,微微的還帶點孩子氣,是啊,他也只有十八歲,應該是風華正茂、揮灑青春的時候,但是現在躺在這裡算什麼?那張完美的臉像石膏像一樣僵硬,連唯一柔軟的長而濃密的睫毛都一動不動,這跟死人有什麼分別?
死……死……死……
我想嘔吐,想瘋狂,想尖叫,但是我卻冷靜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不光頭腦,連身體都在瑟瑟發抖。我的思緒是一片混亂還是一片空白?我分析著……思考著……
我為什麼會想到死?他只是受傷了,還不一定會死,我不能比他還先崩潰,我是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啊。
“林夜泉,冷靜點,你要振作,清醒一點……”我用力的拍拍自己的臉,在心底給自己打氣。
深呼吸……
我鼓起所有的勇氣,再次看向莫非天鮮血淋漓的胸口。
血,是我不管做過多麼好的心裡建設都無法平靜接受的,那紅豔的顏色深深的灼痛了我的眼睛。
他的身下已經染上一大片紅潤的色澤,把他的臉襯得更加蒼白。我飛速的伏在他的身上,耳朵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口……什麼都沒有……什麼聲音都沒有……我覺得心霎時跌進深淵。我慌慌張張的把手指貼在他的脖頸上,摸索著,冰冷的面板刺激著我的神經,讓我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但是手指下那微弱的脈動令我的心驟然狂跳起來——他還活著。
我再次附耳去聽他的心跳,左胸仍是一片寂靜,我不死心的換到右邊,果然聽到了慢很慢的躍動聲——老天,他的心臟長在右邊。平時我根本沒有注意到。這樣不自然的結構他居然能活下來真是奇蹟!天啊,命運到底和他開了多大的玩笑!
我近乎溫柔的看著他,堵在他傷口的我的衣服已經全被血浸透了。絕望像一條毒蛇緊緊地纏繞著我: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死的。
我撥了撥他擋在眼前的劉海,低喃著:“你不是喜歡我的血嗎?醒過來吧……”
腕上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