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辰的呼吸有些沉，少年的臉褪去了二十的稚氣，變得硬朗且挺括。麥色的面板，挺直的鼻樑，微微有些嘟起的嘴，看上去顯得傻乎乎。張辰的眉毛很濃，周水子記得周媽媽曾說，眉毛濃的人重感情。而因為自己有些寡淡的眉，周水子曾無數次的被周媽媽說過寡情薄意。張辰的眉這麼濃，應該是很重感情的人。想起這些，周水子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這是這些日子來周水子第一次仔細看張辰，因為初三時的那場春夢，很多時候，周水子都不太敢仔細看張辰。因為每次目光一接觸到對方，便不願意再挪開了。張辰像是一個發光體，而自己便是那一隻飛蛾，沉醉於那光裡。周水子知道自己的這種心思似乎不太正常，也暗地去網咖裡查過。才知道，自己的這種狀況叫做同性戀。

平常的人都會喜歡上異性，而自己卻似乎喜歡上了同性張辰。在社會上，同性戀被人說成是怪物，是變態。但是周水子卻覺得，自己喜歡什麼是自己的事情，為什麼別人要干涉？自己愛好熱乾麵，你不可能強迫我去喝稀飯吧？但是，面對現實，周水子選擇了沉默，畢竟太年輕，忍受不了這樣大的歧視和打擊。

周水子一直糾結著，看張辰仍是那副傻乎乎的樣子，周水子便想，就這樣當兄弟也好。

自己就這樣吧，以後到了一定的年紀，就結婚生子。張辰就是朋友，被永遠擺在那個位置了。

知道與別人不同的性向後，周水子便對於張辰暗地裡保持了一段距離。譬如說，會刻意推開對方親暱的勾肩搭背，會在與對方說話時故意拉開一段距離。張辰這個似乎總是沒頭沒腦的東西，也沒察覺到周水子的刻意保持出來的距離。每天依舊是粘過來嘻嘻哈哈，打打鬧鬧。

現在呢？似乎早已習慣了張辰的存在了，每天，只要看到對方，心裡便會安定無比。這是一種叫做什麼的感情呢？比愛情要淺淡，比兄弟情卻又要高上幾分，藏於晦暗的角落之中，悄悄滋長。

周水子看著沉睡中的張辰，伸出手，輕輕捋了捋對方的鼻子。感到鼻尖處傳來的癢癢的感覺，張辰伸出手擦了擦鼻子，翻了個身。

周水子望著天花板，竟然一夜無眠。

七十六、夜談

在張辰的死磨硬泡下，張辰跟周水子一住便是直到高考。這期間周媽媽來了幾次，聽說張辰的遭遇，總是很強悍的周媽媽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張辰的頭，雖張辰人高馬大，但這並不影響周媽媽摸狗狗一樣摸孩子的決心。周媽媽給兩個孩子做了好些好的，惡補營養，張辰嘴也甜，不停地誇獎周媽媽手藝好。周媽媽也樂得自在。

周水子每天拖著張辰看書複習做題，張大少從開始時的一看書便睡到現在的看一個小時書才哈欠連天，無疑說是進步巨大。周水子欣慰了不少，他發現張辰的腦子其實比自己還要靈活，至少在物理數學等靈活的題目上面，張辰的思維總是相當活躍，能快速地想到新穎的解法，而自己往往還在古老的方法上糾結。

張辰的狀態終於是好了些，成績雖不穩定，但至少能總是保證在前一百名了。老師終於舒了口氣。雖然在重點班裡，這樣的成績是遠遠不夠的，但是能保底上個一本，也不算差，只希望到時候不要出什麼差錯。

時間過得飛快，教室裡的氣氛也變得壓抑且緊張。平時總是下課便出去的重點班的學生們，在最後的一個月都緊閉了門，坐在座位上，屁股也不挪下子。每天都會有十多章試卷發下來，第二天便會收上去，接著發下來，評講，再便是去做新的試卷。

長此下去，很多孩子都有些吃不消了。週六晚上本來是休息的，也被班主任強行安排了自習。張辰聽到這個通知，就差沒把班主任從講臺上推下去了。周水子卻只是笑，心裡泛起淡淡的不安。考試將近，饒是淡定的周水子也開始有些緊張了。

週六的晚自習錢，周水子正在看書，張辰神秘兮兮地跑過來，悄悄說：“水子，我們逃自習吧！班頭今兒不來，她女兒病了。”

周水子皺了皺眉，想要拒絕，卻見對方臉上一副哀求的神情，不覺有些心軟了。“不要去吧，還有幾個星期就要高考了，時間很緊。”

張辰有些沮喪，焦躁地坐在周水子對面，開始撓頭髮，動作看起來有些可笑，有些幼稚。

周水子猶豫了片刻，淡淡地說了句，“我們走吧？”

張辰一愣，本來有些焦躁的臉嘩啦一聲展開，變得舒暢無比。周水子將筆和書放在桌上，做出學習的樣子，囑咐了下同桌。張辰也照例做了，二人挺著胸，無比淡定地走出了教室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