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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四 陰
這一天皇曆上說“財神正東,喜神正東,諸事皆宜。”
驪麓很安靜,如非召喚,連傭人都看不見。卻沒什麼需要召喚傭人的地方。一切都周到極了。
我安靜的呆在房裡,享用快要變成午餐的早餐。起床時身邊已沒有人,甚至摸不到餘溫。有些問題需要解決,還輪不上我,於是我等待。有人說善於等待是一種美德。
我還是想去後山看看,但不是現在。我將有的是時間,多到在幾天前我還不敢想象。多到相信四個現代化、共產主義不是浮誇的口號和遙不可及的夢想。所以唯物論萬般正確,所以存在即合理,所以生變才正常。
每個人都會不斷的變化,由生持續到死,不論意願幾何。我更不例外。曾經有一段時間我爸每天接送我,上學、放學,甚至陪我參加學校的郊遊。這讓同學們笑話我是離不了奶嘴的小baby,老師也不贊同的說我已是光榮的少先隊員,要學會起碼的自強自立。可我爸並不停止,溫和的與老師溝通,用他淵博的知識贏得了我這個年級校外輔導員的稱號,然後名正言順。直到有一天我起了變化,不再覺得害怕。我告訴他我記住了回家的路,如果他不要我,我還是找得到家。
我也在想家是一種什麼概念。有親人的地方?可以放心睡覺的地方?還是僅僅熟悉、覺得習慣的地方?這些對我來說都不對,我心目中的家,是一個永遠不會遺棄我的地方。我親手賣掉那套房子時並沒有多少留戀,甚至有些憎恨,因為那裡先遺棄了我,不管我如何的聽話、如何想證明自己是屬於那裡的一分子,可到了最後還是措手不及的變化了,那裡用一種最徹底的方法遺棄了我。變化成為一套冷冰冰的房子。不再是家。
從那時起我就發現心裡有一道癒合不了的傷,因為我記住了回家的路,但家依舊找不到了,而我依舊沒有人要。我一直找,找的筋疲力盡,找的日趨絕望,甚至慢慢感覺到或許我找錯了地方,我的家構建在另一個世界上。
可是……
有很多時候命運很會開玩笑。
我又變化了,開始相信我的直覺。不像在初見夜寒時,對似曾相識的桃花眼那麼下意識的規避,並刻意將蔑視當作理由,不去思索他明顯異樣的善變,和暗地窺探的執著。
原來我在害怕。害怕被遺棄,再而三的遺棄。原來我心底的那道傷,一直存在。只是在幾年前,被再度撕開。
所以我逃避,在自己都不明白時,就欲先行忽略那雙讓我膽戰心驚的桃花眼。卻鬼使神差的沒有決心徹底避開,於是有了然後,於是變化成了兩雙,和再下來的很多雙桃花眼。黑家的人特有的桃花眼。我所沒有的、或許就是遺棄根源所在的桃花眼。我絕望,以為自己被遺棄的不夠遠。所以在別人再次行動之前不如自己主動躲閃。終結變化,自行了斷。
誰料還是又變化了,這次的變化讓我發覺以前的自己……很武斷。
……沒有人急於為我揭曉答案。我知道這是給我時間做出判斷。我忽然發現心裡的那道傷也發生著變化——正在癒合,不被需要的徹骨之寒也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期待,對溫暖的期待。期待到相信我曾相信的,並不正確……
“呀!蕭蕭一個人呀?!難得難得……寂不寂寞?要不要導遊?”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為透過窗戶上圓雕牡丹叢看進來的那張臉,光影的明暗使其顯得醜怪,而表情,則趨於簡單。純粹的友善。
“進來吧。”我理解黯荻對我的好奇,因為現在我也一樣。旺盛的好奇心不受控制的滋長,對人、對驪麓,都有一種不亞於重生後的新鮮。
“你出來呀,我要進去了保不準會被那倆瘋子追殺的。”黯荻一副小生怕怕的嘴臉,很滑稽,卻也耐看。黑家的人真如傳言,個個都是相貌非凡,俊美的宛若天仙。只消一眼就能分辨。
“別裝了,想進就進來,”我記得他專管保全,身手及實力一定不同凡響:“哪兒有兄弟為一點小事自相殘殺的?你們黑家要有如此行徑,才是奇聞了。”即便有,也不會讓外人知曉。
“小事?喝!關係到你哪有小事……什麼你們黑家?到了這裡就都是黑家的人了。”黯荻閃身進來,不由分說席捲桌上剩餘的早餐:“真好命呀,睡飽了才起床……哪像我,天不亮就被髮神經的叔叔踹起來送他去畫廊……把玉筍乾遞過來……誰說兄弟不能自相殘殺?我被寒和炎打壓了一輩子了……還有汨兒小聯,簡直不把我當人看……其實就小他們一兩歲……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