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陳秋沒有發覺到,在他們年幼時,陳三愁所陪伴的女人真是個個貌若無鹽、體胖如豬。有次陳心與陳秋偶爾目睹陳三愁陪一個女人,那女人年若四五十歲,一身的珠光寶氣,若非她滿臉淫意,遠看起來倒真像個金光閃閃的活菩薩。
有時陳心記得陳三愁也曾經抱著他們兩兄弟,說 :「阿秋長得似爸爸,阿心長得像阿玉,不知道你倆長大後,誰較好看? 不過,長得好看不是一件好事,最重要是人聰明 ; 不聰明也不要緊,人要上進、要有大志,不要像老豆般無用。知道嗎? 老豆這一世人過得糊糊塗塗,我唯一一個精明的決定,就是娶了阿玉。」
陳心隱約聽懂了陳三愁的話,便問 :「什麼叫做『大志』?」
陳三愁說 :「這有兩種意義 : 其一是找到錢,其二是做男人應該要做的事。但爸爸沒用,都做不到。所以你們兩兄弟不要像爸爸那樣……」
或許陳三愁這一番話是真心的,因為當時何清玉不在場,他沒必要為了討好她而說空話。陳心知道陳三愁最愛的女人始終是何清玉,但他對何清玉的愛不能轉化成自信。一種自卑情結深植於陳三愁心底,那說到底還是源於他深刻的自戀意識。何清玉有一切與陳三愁相反的特質,大方、知識、道德,故她一直是陳三愁所追求的物件。然而,對於何清玉這位他者、這個他一直追尋但又形容不來的物件,他又生起一種恨意——他憎恨何清玉比他優勝,或者說他憎恨何清玉有他所想擁有的。
因此,為了儲存自我價值及自身的存在意義,陳三愁必須消滅何清玉這個他者,以免陳三愁的自我終有一天被何清玉的形象所取代——表面上,陳三愁與何清玉之間的戰爭是屬於性的、兩性的、夫妻的,但事實上,那是攸關陳三愁這個人的生存意義。一旦他屈服,主權便會全落於何清玉之手,而他真實的自我反被蠶食。
很久之後,陳心將他所想到的跟陳秋說,陳秋若有所思地說 :「以前我很憎陳三愁,但你現在這麼一說……我還是很憎他,但我想我有點明白那個人的心理。當我面對林春時,我欣賞他,想將他變成屬於我的東西,但人是不可能屬於另一個人的,即使是農奴亦並非真正屬於莊園的主人。因為心是自由的,思考是無形的,而且語言是無法驗證的。於是我變得很想要摧毀他,並不是為了讓他不可能屬於別人,而是為了保住我心裡的『我』……我不能夠因為欣賞他,而將自己變成另一個林春,但我的情感一旦朝向他,又無法自制地將自我與他同化,於是唯有消滅他這一途。陳心,你跟我是兄弟,跟那個人又是父子……」
陳秋眯著一雙惡毒的桃花眼,輕說 :「我和他都想到同一種事,你不可能沒想過的,對嗎? 你有想過,或者有那麼一兩分鐘,你確曾認真地考慮去殺死陶微風或戴志……我說得沒錯吧?」
「至少我沒想過殺死陶微風。」因為陶微風並不值得陳心去這樣做。
在他心內,陶微風是一個巨大的影,一個好似文藝復興時期般的美麗雕像,肌理分明,偉岸英氣,有一種讓人跪在他腳邊膜拜的神聖力量。陶微風理應是無慾的,一種莫名的敬畏令陳心從來不敢以他為性幻想物件,但同時,「與陶微風睡覺」這種想法有一種類近亂倫的禁忌,使人又害怕又興奮。
戴志卻是一個靈巧的玩意 : 他可以是一個不倒翁,任人怎打怎踢都不會受傷,臉上依然是同一號嬉皮笑臉的表情 ; 他可以是一團泥膠,被人搓扭成不同的模樣,但一被人推幾下,就倒了、散了。不過,戴志其實是一條變色龍,他並非自然界裡最強的動物,但卻是數一數二的狡猾靈巧,見風轉舵,一察覺到危險,就不惜斷尾而逃,總能甩身。
他偏偏就是捉不住這隻小小的變色龍。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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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志》 86 (美攻強受)
…聖誕都過了 (很可惜,今年我沒感受多少聖誕氣氛,何其苦逼的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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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認識陶微風後,陳心每晚都會去T市公園呆坐。天熱時,他盡穿些單薄而殘舊的短衫短褲,然後深深望人往來途人的眼睛。他試過因為盯著一群飛仔而被對方打了幾拳,回家時,臉腫了大半邊,何清玉看了看,別開眼,回房間 ; 陳秋看了看,進廁所,陳心等了良久,一塊熱毛巾被丟到他面上來,然後陳秋進房間,拿個藥箱放在飯桌上,就施施然離去。
陳心試過盯著幾個少女,她們走過來坐在他旁邊,嗓門很大,盡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