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熙年突然開口笑道:“岳父大人等一等。”
岳父?孔仲庭有點懵了,鬧不清眼前是個什麼狀況,眼前這位是誰,怎麼父親一臉畢恭畢敬的樣子?唯一清楚的是,女兒手裡的火藥包被人拿開了,不會再爆炸,一家大小沒有性命之憂。
“別怕,我馬上就回來。”羅熙年轉身前,還對玉儀輕聲叮囑了一句,大步流星走出院子,那氣勢彷彿是在自家後花園溜達。
片刻後,一個身著油綠色宦官服飾的內侍走了進來。
這下連孔老太爺都要懵了,又不敢開口多問。
羅熙年朝那人笑道:“讓施公公久等了。”
早先羅熙年陪著內侍趕到時,一路毫無阻攔進了孔家,剛進內院,就發現裡面情形有些不對勁。立即將人請到了一間偏房,這邊處理妥了,方才再去賠禮請人,——好在這一趟下來,對方的甜頭是吃夠了的。
“孔氏一門跪聽宣旨。”施公公不緊不慢的,上前一步,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中間的話文縐縐的,無非是先誇一誇羅熙年,再誇玉儀,將二人說成是天作之合,故而特旨賜婚,最後道:“……冊封孔氏為三品淑人。”
這一句話,跪在地上的人倒是都聽清楚了。
施公公讀完了聖旨,又將抹金軸的誥命文書遞給玉儀,笑吟吟道:“孔淑人,這可要拿好了。”
玉儀恭謹的雙手接過,突然有種想要大笑的衝動,——笑自己命運一波三折,笑生死榮辱全系他人一念,笑這無奈不由人的社會。可惜眼下不是時候,好容易才壓抑住了情緒,起身道:“辛苦施公公跑這一趟了。”
施公公早就把好處拿夠了的,大方笑道:“孔淑人客氣了。”
羅熙年送人出去,臨走前朝玉儀點了點頭,“等我。”
孔老太爺欣喜若狂,這才覺得事情是真的不是做夢,剛想開口說兩句,突然想起孫女的火藥包,只好按下長篇大論,尷尬道:“儀姐兒,這可是大喜事啊。”
那邊孔老太太叫了丫頭過來,扶著自己,再讓兩人抬著大太太,一眼不敢多看,慌忙從側門離開,彷彿後頭有妖怪攆著似的。
孔仲庭既高興又有些膽怯,回頭看了一眼,繼妻阮氏早已經是面無血色,覺得怎麼看怎麼礙眼,便道:“我先把人送到莊子上去,安排妥當再說。”
玉儀看著手上的綾段卷軸,只覺得一切像是做夢一般。
“小姐……”彩鵑這才找到空奔進來,抱住她哭道:“下回小姐就是打死我,也不敢再離開了……,小姐你怎麼那麼傻啊。”
傻嗎?只是不想再忍受下去而已。
桂家的聘禮是一千八百兩,還倒貼嫁妝,這一來一回倒倒手,孔家就能撈著近二千兩銀子,難怪全家人都動心了。
那桂老爺必定不止看到的毛病,不然的話,誰會花這麼大價錢娶個續絃?
玉華出閣時,馮家給的聘禮是二百四十兩,同樣都是落魄的孔家小姐,難道自己要比玉華好七、八倍?況且玉華還是做嫡妻的,想當初便宜爹續絃阮氏,她的陪嫁才三百多兩,孔家也不過花費了四、五百兩。
那時候,孔老太爺可還是知府呢。
孔家哪裡是在給孫女訂親,而是明擺著,要把自己賣到桂家去!到時候,只怕被人啃得連骨頭的不會剩下。
與其被人蹂躪作踐再去死,還不如自己了斷乾淨!——
不過,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羅熙年為什麼要娶自己?玉儀猜不出,但他這會兒能千里迢迢趕過來,就說明京城局勢已定,並且是做弟弟的泰王翻了盤。不然外祖母家有著參與謀逆的罪名,他就是再放縱不羈,也不可能拿身家性命開玩笑。
難道說,這門親事是外祖母求下來的?
如果是羅熙年自己的意思,玉儀想不出一個合適的解釋,更不會滿心自戀,以為自己能讓別人一見鍾情,二見誤了終生。
不管怎麼說,自己已經是有朝廷俸祿的一員。
玉儀捧著那分量不重的卷軸,卻覺得有千鈞之重,——也就是說,只要有了這份誥命文書,不管羅熙年是出於什麼心理要娶自己,將來又是否會改變心意,他也輕易辱罵不得,魯國公府的人亦不敢隨意怠慢。
羅熙年很快折身回來,對玉儀道:“你回去收拾收拾,帶上要緊的東西就行,等會兒就上船回京。”又朝孔老太爺笑道:“老泰山,孫女婿有幾句話想單獨說。”
孔老太爺瞧著他臉色有些不善,勉強笑著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