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謝謝你！

蒙恬走後，其實我沒有睡。蠟燭吹熄，黑暗中，我瞪著眼睛看著頭頂的紗幔，紗幔輕柔，隨風輕輕晃動，搖曳，映著明滅的星光和月光。星星點點落下，像是顆顆珍珠，珍珠似的淚珠。我來這裡，有三年多了，認識他也有這麼久了吧。他的聲音，冷冷的沉沉的，像北極的陽光；他的眼睛，狹長的眼睛凝視我的時候，讓我不自覺想要淪陷；可每當我沉湎時又發現這雙眼睛的遠離；還有他的唇，如花瓣，就連吮去露水，都要分外小心。掛在胸前的玉蘭，貼在胸口，比起現在的心，卻能給我些許溫暖。嬴政，我在你心中，究竟算什麼？不過是一件物什，喜歡的時候，捧在手心中，不歡喜了，隨意踐踏嗎？又或是，只是一件戰利品？

眼前閃過早晨他冷冷的臉，還有耳邊冷冷的“這宮裡不是所有事情你都應該知道！我和你說過，什麼也不要問！”。我不過是和帝王宮中其餘女人一樣，觀賞，玩樂，但深入帝王的心，休想。帝王……

遠離他，真的，我要遠離他，遠離驪宮，遠離咸陽……

王翦說蒙恬近期要離開咸陽一段時間，恩，我和他一起。

給自己一個微笑，告訴自己，一切都很好。瞪著的眼睛終於輕輕閉上，我想我們真的應該分開一段時間好好想想。

嬴政～

第二天醒來，天已大亮。打量著這陌生又熟悉的環境，心中有一絲的苦楚，眼前的影像明明滅滅，彷彿下一秒鐘，就會看到嬴政狹長寵溺的眼睛。輕嘆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是在蒙恬家，慢慢伸了懶腰，搖碎了落在紗幔的陽光，絲絲縷縷落在臉上。也沉澱了那一抹黑色的風景，我打起精神，輕喚小奴。梳洗完畢，就讓她們帶我去見蒙恬。

“菀姑娘在屋中好生休息便是，大公子即刻就到。”小奴回話，並一道把一卷竹簡交給我。原來是《詩經》。記得我和他抱怨過，宮中日子雖然清閒，卻也沒有太多時間來讀書，對於先秦的小纂，我又似懂非懂。所以，這麼久我連《詩經》都沒有看完……真是慚愧，看著眼前的書，眼角唇角不禁溢位笑意。這麼簡單的知己的感覺。這麼貼心。謝謝你，蒙恬。

我拿著《詩經》走出門，在院子裡找了一隅陰涼坐下，無意翻看到“我心匪石，不可轉也。”心又抽痛了一下，我給了自己一個微笑，不要想了。那個誓言，過去了，就過去了。翻過，“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神啊，為什麼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看到這樣的詩句。左手插進頭髮中，開始糾結，繼續往下翻吧。

“菀兒。”鎮定的，沉穩的，溫柔的，暖暖的。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給世界一個微笑吧，李菀。

我揚頭。

蒙恬向我走來，與一個男子並肩。

這個男子穿著黑色袍子，眉眼中有幾分像蒙恬。應該就是蒙家兄弟中的蒙二公子蒙毅吧。我站起來，微微一頷首，眼光又轉向蒙恬，蒙恬微笑，開口：“菀兒，這是我弟弟，蒙毅。過幾天我要出去，你要有什麼要求，就和他提。”

出去？應該就是王翦和我說的要出咸陽城那件事。敢情他沒準備帶我？不行！我輕輕嘟了一下嘴，有點撒嬌：“你要出咸陽是吧？我也要！”

蒙恬輕輕一笑，伸手，卻停在半空，又看著自己的手放下來，繼而抬頭，滿眼的謙和卻沒有溫柔：“不行，此次是軍命在身，不可以帶你，很危險的。”

原來他是要去執行任務。我很無辜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邊的蒙毅，無奈地點點頭。我看到蒙恬笑了笑，說：“毅，這是菀姑娘，大王……”看了我一眼，輕咳一聲，“我的，好朋友。就是我和你說的那個女孩子，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照顧她。”

黑衣少年對我嘿嘿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比蒙恬多些輕鬆，比嬴政多些活潑，又比王翦多些穩重。恩，可能這段時間，我就要面對這個孩子了～“什麼時候走？”我問。

“今晚！”

“這麼快……”我有點不滿，小聲嘟囔了一句。

蒙恬牽起我的手，我抬頭，對上他鎮定的眼神，卻看到了其中流動的東西。

“我很快回來。而且，有蒙毅在，把這裡當家就好。”聲音篤定親切。

我緊緊地回握他：“你說的！”

我看他重重點了點頭，耳邊響起蒙毅的聲音：“菀姑娘，你不要這麼不相信我好不好？”

“叫我菀兒好了！”我回身看向他，對上他星子似的雙眸。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