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勸回去了?”馬漢問,“倒是個忠心的僕從。”
“他們家公子一夜未歸,他便急的大哭,不知哪個促狹鬼捉弄他,讓他來開封府喊冤,”王朝抹一把額上的汗,“我見的多了……這些個進京趕考的書生,一到京城便迷了心智花了眼,一夜未歸……哼,沒準就醉在哪個酒樓宿在哪條花街柳巷……”
“話也不能這麼說,”展昭恰巧經過,駐足聽了片刻,“那人若是這樣的性子,貼身僮僕豈會不知?也不會如此焦惶無措了。”
幾人忙站起:“展大哥。”
“那小僮還說了些什麼?”展昭看向王朝。
“還說……”王朝摸摸後頸,“還說他們公子夜半溫書睏乏,就到旁邊的玄武大街東四道走走……直至今晨還未歸返。”
“東四道……”展昭沉吟,“東四道要偏僻些,他若真是在東四道走丟的,必不是去了什麼青樓楚館。今晚你們巡夜時,多多留意那頭。”
“展大哥儘可放心,”張龍拍胸脯,“今兒是我和趙虎巡玄武大街,東四道若有什麼不對勁,我們定會查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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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龍言出必踐,和趙虎在東四道逡巡良久,細細查探,一無所獲。
“早說了展大哥是多心了,”瞅著四下無人,趙虎很是不顧官儀的伸了個懶腰,“那書生沒準已經回去了。”
兩人再看一回,出了東四道,經由玄武大街回府。
行至玄武大街中段時,張龍忽的咦一聲,示意趙虎看向道旁。
藉著客棧簷上高掛的燈籠,趙虎看的明白,那蜷縮在客棧牆角處的,正是白日的青衣小僮,靠著牆壁睡的正香,手中還緊緊握著一截繩,牽驢的繩,當然,另一頭並沒有驢。
趙虎近前,俯下身細看,那韁繩另一頭破口甚是平展,顯是有人剪斷了韁繩順手牽驢,可嘆這小僮睡的太死,丟了家當都不自知。
“小兄弟,”趙虎晃那小僮肩膀,“怎麼睡在這了?”
那小僮睡眼朦朧,打著呵欠醒轉。
如張龍所料,醒轉之後先哭驢,哭了約莫一盞茶功夫,爾後抽抽噎噎斷斷續續道出箇中原委。
其實那小僮未曾說時,張龍心中已猜了個八九分,現下那小僮所言,只是應證了他心中所想罷了。
果然,那書生尚未歸返,客棧老闆只樂意跟錢對話而不願意講人情——當然,客棧老闆跟這小僮也沒什麼人情可講,於是乎將其掃地出門。
小僮哀哀哭個沒完,張龍和趙虎面面相覷,長嘆一口氣,暫且將小僮領回開封府。
來尋展昭時,展昭正要睡下,只著白色裡衣褲過來開門,張龍揀緊要處跟展昭說了一說,算是對展昭日間所吩咐的有個交代。
那小僮一直站在張龍背後,小臉糊的像個花貓。眼淚總算止住,悲慼之情不減,好幾次又有抽噎的勢頭,還有一次鼻涕流將下來,哧溜一聲又吸了回去。
展昭看著既覺心酸,又感好笑。
送走張龍,展昭竟沒了睡意,在室內踱了一回,心下有了計較,穿上藍衫抓起桌上巨闕,悄無聲息自府中後院躍了出去,直奔東四道。
東四道其實勉強算是一條街鋪,只是位置既偏離主街又遠,白日裡生意尚且寥寥,更不遑論夜間了。兩邊商鋪,這兩年搬走了不少,剩下些許幾家更不成氣候,不到晚間便已關門落鎖,到了夜半更加靜的駭人。
展昭便在青石板鋪就的道上來回走了幾遭,張龍說的沒錯,的確沒甚麼異樣之處。
若我是那書生……
展昭放緩腳步,蹙眉細細思量:若我是那書生,溫書睏倦,來這東四道信步閒走……有什麼人會出現?偷?賊?搶?盜?
不對,展昭輕輕搖頭,一個身無長物財帛寡薄的書生而已,賊盜哪會對他生出興趣?
百般思量不得解,展昭搖頭苦笑,便欲回返。
走了沒兩步,忽得停下。
左首邊,對,就是左首邊,似乎有什麼異樣。
展昭緩緩轉至左側。
方才看時,左側只是普通的商鋪,黑魆魆的大門緊閉,普通的破落衰頹。
現下,卻不見有商鋪,只是一條幽長的深巷,薄霧繚繞,巷子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往這邊來。
展昭下意識握緊手中巨闕,凝神細看。
一頂雙人抬的輕乘小轎,穿過那些浮沉的乳色霧氣,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展昭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