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高照,雲母片鑲嵌而成的百格花窗透著瑩瑩珠光,窗下妝奩內珠玉生輝,銀鏡臺上纖塵不染,微毫畢現。
韋貴妃靠坐在鋪著錦墊的玫瑰椅上,身姿微斜出一個嫵媚的曲度,任由宮女們殷勤小心地服侍著,打理著她腦後披散著的及地長髮,目光微眯,視線盡處,正是面前那三尺見方的雕花銀鏡。
鏡中人烏髮丹唇,鳳目黛眉,豔光逼人,正若芙蓉牡丹,花開正盛之時。
這般叫無數女子嫉妒的容貌,已是豔壓六宮,獨寵後宮有十年了。
韋貴妃今年已有三十歲整了。
想起昨夜,韋貴妃那揚起的長眉便蹙得一蹙,卻恰好在鏡中,瞧見了一絲白光閃得一閃。
正自梳頭的宮女手便是一抖。
本來還想著,趁貴妃不注意的時候,用小銀剪偷偷剪下來的,誰知道,竟然被貴妃發現了。
這宮中,誰不曉得,韋貴妃駐顏有術,青春不老,容色賽過多少青澀的二八佳人?
當然了,偶而有一兩根白髮,其實也是人之常情,只不過,平時貴妃都是閉目養神,等她們完工了才會滿意地在鏡前前後照上一照的。
“還不拔掉!”
韋貴妃的聲音裡就帶出了幾分不悅。
想當初,她十七歲青春無邪,一頭濃黑青絲如緞,並不怎麼打扮,只索挽起一半,拿青帕裹了,剩下分做三股,披拂身前身後,只在鬢邊斜插一支芙蓉花,便迷倒了多少年少兒郎,恨不得捧出顆顆紅心,求做裙下之臣……
願作情絲鬢邊繞……
那情絲,自然不是摻雜著白髮的!
韋貴妃挑剔地在鏡中審視著,果然發現,自己那眯起的眼尾,似乎也多了兩道淡淡的細紋!
只恐流年暗中換!
再不情願,也得在心中承認,果然是歲月如刀,縱使外貌似乎依舊,然而卻在點滴之間,暗中改變……
那一瞬間,韋貴妃幾乎想把這過於明亮的銀鏡給砸得米分碎!
“去傳話,本宮要去紅雲觀,給皇后娘娘請安!”
紅雲觀,修建於百年前,那時有位公主少年喪夫,立志不再嫁,皇家憐其孤寂,便為這位公主修建了紅雲觀,後來幾經擴建,皇家亦有多位女眷在此出家修行,是以漸漸成了皇家道觀,不管是自願還是被自願,到如今竟然有不下數十位的皇室女子在此修行。
而當今皇后張氏,更是其中身份最尊者。
張氏原本是皇帝陳恆的結髮之妻,只可惜子嗣不昌,早年生得一子夭亡,之後便再無所出,雖得封為後,亦不過是陳恆看中張家不過尋常官宦人家,家族中官位最高者,不過一四品官而已。
這樣的皇后,無外戚作大的危害,又年老無子,正好是為陳恆後宮裡添上一個名為皇后的傀儡罷了。
只不過這傀儡雖然勢弱,幾乎每一位曾經的寵妃都在她面前耀武揚威過,然而幾十年下來,寵妃們有的死,有的瘋,有的也變成紅顏不再的活死人,只有皇后還是皇后,只不過這些年,皇后體弱多病,再加上韋貴妃正當寵,便避去了紅雲觀,修行向道,至今已有六年之久。
第10章 惦記
紅雲觀位於京城西郊,離京城三十里,韋貴妃這一去,少不得要在觀中住上一夜,當然了,若是貴妃興致上來,就是小住個三五天都有可能。
反正後宮中,就是貴妃最大,從前太后在世時,韋貴妃還有個忌憚的,自從五年前太后薨逝,韋貴妃幾乎已是後宮中的無冕之後了。
若非韋貴妃出身太差,孃家是開酒樓的,而且並無子女,現下怕是早就把名存實亡的皇后拉下了馬。
當然,既使這般的風光榮寵,貴妃涼涼也不是想出宮就出宮,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的,只有紅雲觀這般全是女子的皇家道觀才可以去。
御書房內,坐在御案後翻閱奏章的皇帝陳恆,聽到貴妃去紅雲觀給皇后娘娘請安,並祈福祝禱之事,不由得微微一笑。
果然不愧是自己寵愛多年的貴妃,知道這些日子,朕心情不佳,不願再涉足凌波宮,可又怕自己覺得尷尬,這才以向皇后請安為名,遠避了出去吧?
陳恆眼瞧著還有小半的奏摺未閱,又都是內閣分過類,不是什麼重要的,便指了對內侍吩咐。
“將這些給東宮送去,著他儘快披閱。”
他年過五十,房事上都有些不濟,何況這些煩冗的國事?
太子已是壯年,早先也曾是陳恆看中,帶在御書房,手把手地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