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遙夕自幼需要費心皆是大事,於小節上素來不甚在意,若非有一祁恆煦,只怕一生不明何謂兒女情長。因此考慮嫁與祁恆逍時她想了許多,從安平侯府的處境,從莫衍那兒得知的親王府如今的情形,從祁恆逍一貫的行事作風分析自己該如何自處才能儘快脫身,可……
對於一些事卻是半點也不曾思量,直到適才行禮,直到被送進洞房,她才開始意識到‘洞房’意味著什麼。
和祁恆逍,和那個人的弟弟……單這麼想著便覺得厭惡至極,連汗毛也一根根直立起來。
“全都下去。”
手愈發緊了緊,隔著紅蓋林素月感到那人一步步走近,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也隨之直直逼近,直到繡著繁複圖案的金棕下襬映入眼簾,未及反應遮擋著視線的紅蓋便被猛然扯去!幾乎同一瞬,下顎被捏住,不得已抬頭對上似愉悅似戲謔,又似隱藏著一絲陰沉的眸。
“本王的王妃氣色似乎不太好,怎麼一路車馬勞頓,累著了,嗯?”
分明是柔和的聲,林素月不知為何就是覺得其中藏著惡意,許是前世做對頭做的太久,下意識地就覺得句句帶刺。
“多謝王爺關心。”
這話答得其實略失了幾分禮數,按禮加個自稱,可對著眼前這人說什麼‘妾身’,林素月想想便覺得惡寒。
祁恆逍在聽完後左邊的眉毛微妙的動了動,林素月頓時警覺,卻聽他輕笑一聲,忽而湊近了臉:“即是沒累著……本王就放心了。”
炙熱的氣息帶幾分陳酒的氣味撲在臉上,平添幾分曖昧的氣息,越湊越緊越湊越緊,近到林素月下意識的便要忘記,自己如今是手無寸鐵毫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給他一個手刀時,卻又忽而停了下來,像驟然間失去所有興致一般鬆開了手,也不管身後穿著喜服的嬌弱新人如何,徑自走到鋪著紅綢的圓木桌前坐下,自斟自飲起來。
鬆了口氣,林素月鬆開袖中的手,方覺手心竟已微溼,憶起方才一瞬而過的衝動,頓覺不智。
“莫霏盈。”
正在自省的林素月,忽聞他一字一頓輕輕念出這三個字,難免暗下微驚,臉上卻不動聲色。
只聽他道:“這名字卻是別緻的緊。”
這麼說著臉上還是意興闌珊的樣子,一陣靜默,祁恆逍斜支著額頭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前少女一番,一身紅的耀目的禮裙紅紗纏繞於臂逶迤拖地,與極白的膚色對比鮮明,點上朱唇略添了幾分嫵媚,倒不似莫府花苑間那般羸弱,巧畫了娥眉倒愈顯出那雙鳳目來……
只是瞧著那總是低垂著的頭,眉宇間露出的謹慎姿態祁恆逍頓覺無趣,真不明白這麼一個至多算是小家碧玉的人,那日怎會覺得眸光流轉間與那人竟有幾分相似?
同樣一身紅衣在那人身上從不顯半點俗意,張揚如中日般令人不敢直視……
勾唇笑了笑,不拿酒杯直接對著酒壺一飲而盡,隨手擲了開去,一手對著桌面輕輕一拍,桌子另一頭封著口的酒罈霎時在掌,身影一閃,下一刻竟是已抱著那壇酒半臥於喜榻之上。
這……人究竟是何意?
林素月見他這副作態大惑不解,立在一側倒成了進退不能,卻見他似笑非笑,彎著食指點了點道:“去那邊坐下。”見她無半點違逆地走了過去,就著自己所指的焚著香爐的案邊坐下,不知何故心中氣悶更甚,“彈琴。”
簡短的命令,林素月卻是愣了一愣,雖是之前便隱隱覺的祁恆逍對那‘琴音’的似乎有些不同尋常,卻不過是一閃而過連自己都覺得荒謬的念頭罷了,何曾想,同房花燭新婚之夜會得到這個更為荒謬的命令?
“怎的?”見她不動祁恆逍冷哼一聲道:“本王的愛妃,這就耍起性子來了?”
他神色冷冽,但熟知多年林素月卻從那眉宇間看不出半點怒意,壓下聽到‘愛妃’兩字的惡寒,定了定神,輕啟唇道:“不知王爺想聽些什麼?”
“今個兒是我與愛妃洞房花燭,唔,挑個喜慶的彈吧。”
喜慶的?
林素月極力剋制體內蠢蠢欲動的不遜因子,將案上擺著的古琴挪來調了調音,與她曾經用的‘冰弦’自不可同日而語,卻也算是把好琴。素手纖纖微頓了會兒輕輕撥弄撫起一曲‘春意’,清雅間流淌著春日般的溫煦,算不得很是喜慶卻也別緻。何況這曲子頗為簡單,會的人也多,雖然不認為只聽過鳳遙夕撫琴寥寥幾次的祁恆逍能聽出些什麼,但凡事小心總是不錯。
“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桌。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