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愈發陰了幾分,抬頭,不許自己的視線有半點閃避,“王爺,小妹嫁入王府才不過短短數月卻命喪黃泉!難道,王爺不該給堂上尚不知此事的雙親一個交代麼?!”
“交代本王自是要給。”凌厲的雙目再瞥見床上靜靜躺著的人時柔了下來,“只不過,這卻不是莫公子需要操心的。”
“如何不需?!”莫蔚霖冷聲道:“就算王爺尊貴無比,也不能否認我兄妹手足血脈相連。”
“兄妹手足……血脈相連?”祁恆逍聲輕而淡卻透出一絲譏諷來。
莫蔚霖微驚,疑惑不定,幾乎要懷疑這位王爺知曉了什麼,不會,若他早知莫府千金乃是李代桃僵,豈會放任至今!
“公子若真念及‘兄妹之情’實不該把她牽扯進來。”低沉仿若嘆息,那琥珀的眸掃過他的光卻傲然如視螻蟻。
祁恆逍越過他走至榻邊,上頭躺著的人兒已梳洗過了,理順了髮絲貼著,乾淨的素色衣衫更顯出幾分柔弱來,他伸出手似想撫上她的臉頰,卻被喚住。
“王爺!”莫蔚霖見狀高聲道:“小妹遺願定望迴歸故里,還請王爺……”
“她已嫁進王府。”祁恆逍平淡的像在訴說最平常的事,回過頭來卻是利芒如劍,“她生是本王的人,死……也是王府的鬼。”說著手輕輕撫上臉頰,冰冷的觸覺令他勾唇,“還想……去哪兒呢?”
莫蔚霖聞言眯起眼,不過早知這王爺霸道,倒也不算太過意外,道:“此事需知會雙親,請恕先行告退。”
望著揚長而去的背影,始終隱在後頭的何依倒豎雙眉,此人此時動不得,可不除之……
“讓他去吧。”祁恆逍毫不在意的樣子。
何依急切道:“小卒自無需多慮,你卻該知這些日子來的蜚短流長,等的怕就是這麼一個‘良機’。”
“良機?”祁恆逍覺得心下一陣冰寒,司宇韓已是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竟還如此急著對付自己,自然,即使他不動手,自己也不會放過他就憑,就憑他竟敢害死了她……
“也不知他要的是什麼,更多的寵信,還是本王手中的軍權?”
“王爺!”何依高聲。
“他能位及權臣,安然無恙這麼些年,正是因為有本王在,怎麼……就不明白呢?”
輕輕的嘲弄的語氣令何依一怔,她望向雙目不曾移開柔柔凝視著死去女子的人,忽而覺得這些年來,自己原來還是不曾瞭解他。
知道他的桀驁不馴,知道他的陰狠果斷,知道他的文才武略,知道他的……似海深情。可卻不瞭解,不瞭解生來便是王室的他所懂得的規則,不瞭解他近策遠謀,不瞭解他在魯莽隨性後的深不可測……
也許,這些遙夕若在,一眼便可知就裡了吧?
所以……
‘何依,你知道麼?道不同,即使欣賞同一片風光,入眼的也是綠葉紅花各不相同。’
曾如遙夕昔日所言,垂首何依遮掩去所有黯然,所以,她與他相伴五年卻仍是咫尺天涯……
後生(上)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極輕極輕,當馬車緩緩駛進宮門,極速駛過三道三尺寬的宮牆,坐在後頭車內的女子啟唇幾乎不可聞的輕聲念道,衣袂內白皙無暇的手緩緩握緊。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說莊嚴的宮殿敞開一扇扇殿門,迎接萬國賀拜。’
‘哎……若真有這麼一日……’
‘必定是天下已定,萬民得安,我真想……早些看到這一日。’
握緊的手幾乎掐出血來,可惜當日念這句詩的人費盡心血耗盡心力,卻是為人作嫁,她以為的良人負心薄倖,被奸邪小人挑弄幾句,便懷疑同生共死的髮妻,害她命喪雲臺之下。如今,天下太平,萬民安樂,百廢俱新又怎樣呢?
她再也看不到這一幕了,再也……
“臣妾恭迎陛下。”
出神間馬車早已停下,有人開門將她攙了下來,日華正熾,眼眸微痛忍不住抬首微微擋了擋,晃過神卻覺光咻然暗了不再刺人。抬頭,只見明黃的錦緞上繡著飛騰神龍,赫然是黃羅傘撐在上頭。
“沒事吧?”沉厚的聲響在耳邊,平淡的幾乎沒有情緒,正因如此當那雙褐眸洩露出點點關心時格外令人沉迷。
是否,曾經她就是這樣一點一滴慢慢丟了心,漸漸陷入了那人佈下的情網裡?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