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先是微微一怔,隨後迅速反應過來,道:“是,微臣這就命人打點一切,並準備賑災物資。”
蘇墨點點頭,看著他轉身離去,這才抱著錦瑟去到了房間。
將錦瑟置於床榻之上,為她褪去鞋襪,她卻立刻就將自己的臉埋進了軟枕之中,似乎仍舊不願意被人看見自己落淚,縮著身子,一動不動地躺著。
蘇墨就在床邊席地而坐,靜靜守著她。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去,屋中只有一盞燭臺,光線忽明忽暗。她哭聲逐漸消失過後,屋中便安靜極了,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到,唯有銅壺滴漏的聲音,滴滴答答,聲聲清晰。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墨聽見極遠處原來打更的聲音,竟已是三更時分,眼看錦瑟還是沒有一絲動靜,他估摸著她大概已經睡著了,便起身拉過被褥,為她蓋好。
錦瑟依舊沒有動,似乎已經陷入熟睡。
蘇墨又坐了片刻,方起身來,轉身朝門口走去。
床榻之上,錦瑟身子極其不明顯地動了動。
直至蘇墨行至門口,伸手拉開/房門,她的臉才緩緩從軟枕之中轉了過來,眸光呆凝地望著他的背影。
他跨出房間,房門在他身後又合起來,錦瑟目光卻始終停留在那處,彷彿再也不能移動分毫。
此時已是深夜,蘇墨快步來到前方大堂,不出意外地發現裡頭正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陸離與裴一卿各據一方,每人面前都聚集了一群人,陸離正一一吩咐著需要採購運送之物資,而裴一卿則正將有可能用到的藥材一一寫在紙上,再逐一交給不同的人去採買。
蘇墨在旁邊聽著,見陸離幾乎事事皆打理妥當,心頭這才略微一鬆,便只吩咐眾人在仲離境內只需採購適量物資,其餘部分待回到青越境內再行採買。至於藥材,則只需採購仲離盛產,而青越稀缺之物,其餘的也待回到青越再購置。
陸離笑道:“這可是照顧他仲離百姓營生的好事,王爺還擔心朝廷會出手阻攔不成?”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照顧還是擾亂,不過一線之差。”蘇墨道,“到底我們還在他國境內,一切權以穩妥為先。天災未治,萬不可再招人禍。”
語畢,蘇墨眸色忽而又暗沉了幾分。
連年天災不斷,這人禍,又還差多遠呢?
等到諸事打點得都差不多,蘇墨才起身,折返錦瑟所在的那間屋子。
屋中燭火依舊昏暗搖曳,蘇墨卻在推開門的瞬間就僵住了。
就在門的旁邊,錦瑟正打了赤腳蹲在那裡,手中握了一件物什,神情蒼白空洞,不知已經在那裡蹲了多久。
待看清她手中之物,蘇墨立刻探手往自己袖中一摸,果然是他掉的。
錦瑟被他推門的聲音驚動,臉上神情終於有了變化,望向他時,卻是滿目的驚訝與不可置信,彷彿根本沒有想到他還會再折返。
她倏地站起身來,握著那支金簪,連連倒退了幾步。
那支金簪,是她所屬之物。
六年前,她將這支金簪藏在手心,同時劃破自己與他的掌心,然後拉著他,一同躍下好逑崖。時至今日,那條斷痕仍橫在掌心,清晰可見。
自那以後,她再也不戴金簪,從來都是以玉釵為飾,所以蘇黎才會贈她玉釵。他以為,她只愛玉釵。
可她明明是那樣喜歡金簪,從來都喜歡,卻再也不敢觸碰。
她將那支遺失六年之久的金簪緊緊攥在手心,卻絲毫沒有失而復得之喜,反而滿心慌亂,不知所措。
有些事,明明心底早已有了定數,為什麼卻還是會在既定的事實面前再一次被震撼,繼而,兵敗如山倒?
蘇墨清晰地將她面上的每一絲變化收入眼底,心中百般滋味,卻不待將那些情緒一一辨別,便已經大步跨入房中,在錦瑟慌亂且無所遁形的目光之下,一把將她撈進自己懷中,低頭親了下去。
錦瑟卻無力反抗。
此情此景,實在是太像夢境,往日裡那些從來無跡可尋的想念,忽而就變得無孔不入,侵襲著她的每一處感官。
自她刺他那一刀,並倉惶而逃,已經足足有五年的時間。五年以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想念他,想他的聲音,他的微笑,他的懷抱,他的親吻。她想念他的所有,想念那段短暫到幾乎握不住的快樂時光裡,他所有所有的一切。
她怎麼可能將自己的想念,整整遺忘了五年?如今,瘋狂迸發的想念幾乎湮沒了一切,若她清醒,會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