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犯陸山宗”坐在上首的那個官兒,一拍手裡的驚堂木,喝道:“問你什麼,老老實實的招,免得多吃苦頭我這個衙門裡,從古到今的刑具一應俱全,你敢欺瞞,就一樣一樣在你身上全試一遍”
官兒一發話,站在兩排的衙役就咚咚的搗著手裡的水火棍。我的腦袋不怎麼清醒,可他的話,我卻聽的清清楚楚。傳說中的老衙門,都是做了孽的惡人才會來的地方,我又做了什麼惡《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的嘴角還是麻的,說話也說不利落,滿心想給自己爭辯。可是話一出口就不當家,斷斷續續道:“我沒有做過壞事。”
“真的沒有”上首的官兒一瞪眼睛,啪的又拍了拍驚堂木,道:“你這輩子,做過什麼負心事從實招來”
“沒有”我就覺得疑惑而且冤枉,我這個人,最怕就是被人誤解,我年紀不大,結交的人也不多,五叔失蹤了,我費盡周折在找他,章豹受傷了,我咬著牙揹他找人治傷,就算老狐狸和絡腮鬍子這樣半路認識的夥伴,我也拿心對他們,說起負心。我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到底有沒有”官兒大喝一聲,震的房頂上的灰塵噗噗朝下直落,我頭暈目眩,可是也能看到那官兒顯然是惱怒了,陰森森問道:“你再好好想一想負過心沒有”
“再好好想想”我的心一動,突然就想起了銀霜子。
對於這個女人。我的情感一直都微妙而且有點複雜,平時奔波在山裡,飢一頓飽一頓,時常還會遇到危險,顛簸流離,過的提心吊膽,沒有閒心去思量那麼多。可是此時此刻,我一下子就想到了當時和銀霜子初遇,翻下山溝,無意中碰她胸口的一幕,又想到在東李溝,她來回跑了幾十裡,給我帶回熱騰騰的飯菜
此刻,我猛然間就覺得,那頓飯菜,彷彿是這一輩子自己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我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銀霜子的臉,在眩暈的腦海中越來越清晰,她幾次想把我帶回大蠻山,可是我身不由己,次次推脫,無論用什麼法子,總是逃走了。現在想想,好像真的有些對不住她。
“想好沒有到底有沒有負過心”
“有”不知道為什麼,我撒不出謊,我一想起銀霜子,只覺得愧疚。
“你負了誰”
“一個朋友”我低著頭,鬼使神差一樣的,上首的官兒一問,我竟然照直就把心裡的話全說了出來:“她待我很好,要帶我回她的家,我有事,一直推脫,我瞧得出,每次我走脫的時候,她就很失望”
“那人姓甚名誰家在哪裡”
“她叫銀霜子,住在住在大蠻山”我結結巴巴的把話說出來,話一出口,又覺得後悔,自己怎麼這麼實誠,這種事情當眾就給說了。
“罷了。”那官兒聽了我的話,語氣頓時就緩和下來,可能是覺得我沒有撒謊:“人犯還算老實,鬆了他的綁,給張凳子,再給他碗水喝。”
有人拿了凳子過來,又解開我手上的繩子。我在晨霧裡吸的毒氣還沒散盡,手腳發麻,坐在凳子上面,一個勁兒打盹似的點頭。
又有人遞過來一碗溫熱的水,我的口渴的厲害,嘴皮子早已經幹了,端著碗就喝了一口。但水一入嘴,就覺得鹹鹹的,又鮮又香。這不是水,是一碗用慢火煨出來的雞湯。
雞湯鮮美,我三兩口就喝完了,肚子裡舒服了很多。一碗熱湯下肚,渾身冒出一層毛汗,通體舒展,手腳有了力氣,腦子也彷彿清醒起來。
我抬起頭,想問問對方,我的兩個伴當現在在什麼地方。但是腦子清醒之後,一抬起頭,就隱然覺得面前的情景,透著古怪。
之前腦子昏昏沉沉,沒有看出許多,現在一看,上首的官兒,還有兩邊的衙役,身上穿的,竟然都是戲班子裡唱戲用的戲裝,那官兒面前的桌案,是張破破爛爛的飯桌,再看看上面那塊匾,我就暈了,匾是一塊爛木頭,上面“明鏡高懸”幾個大字,歪歪斜斜,竟然是拿木炭臨時寫上去的。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我呼的從凳子上站起來,把手裡的碗丟在地上摔的粉碎,這他孃的是什麼山神爺的老衙門,分明就是一夥兒人閒極無聊搞出來的鬧劇。
“別急,別急。”上面那個官兒趕緊換了副面孔,一把揪掉下巴頦上的假鬍子,順帶脫了身上的戲裝,走過來,賠著笑臉道:“事出有因,咱們也是奉命行事,陸家小爺,這個這個你多擔待些就是了”
“你們奉命奉誰的命神神鬼鬼的搞這些把戲”
“小男人,你別惱,是我叫他們試試你,看你肯不肯說實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