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賢樂了,“盧作孚的兒子可是當過遠征軍的!”
“盧作孚居然把這一節給忘了!”
“兒子在遠征軍時給父親寫過信。”
“我在戰車營廣場上練了一陣吉普車駕駛,感覺是太過靈活,遠不如汽車穩健。”盧作孚脫口而出。
“父親您居然能背誦信中原話。”
盧作孚伸出拇指,學當年美國兵與緬甸百姓誇獎中國遠征軍青年士兵的話:“DinghaoBoys!”盧作孚雖是玩笑,卻動了真情,抱著孫女,望著兒女,說:“盧作孚的兒子、女兒、孫子、孫女,都是DinghaoBoys!”
“爺爺,什麼叫DinghaoBoys?”
小妹笑道:“爸,女兒和孫女兒,應該是DinghaoGirls!”
盧作孚開心大笑:“盧作孚的女兒說得對,盧作孚的兒子、女兒、孫子、孫女,都是DinghaoBoys!DinghaoGirls!”
鹹魚加大馬力衝上山崗,忽然急剎車——岔路口,一輛蓋蓬的卡車,阻擋住這輛汽車的去路。卡車陷入路面的碎石堆中,打滑的車輪將碎石攪得滿天飛,幾乎砸到後車。好容易等到卡車駛出碎石堆,車身避向路邊讓出窄窄的路面,鹹魚趕緊飛奔上路。此時,盧作孚的座車沒入霧中彎道。鹹魚駛到這一處彎道,發現盧作孚的轎車已經原路返回,穿民生服的司機似與自己擦身而過。鹹魚扭頭望去,盧作孚座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什麼也看不見。鹹魚急忙調頭,再次尾隨在盧作孚座車後面,車回到柯士公寓。從司機座下車的,卻是盧作孚的大兒子。鹹魚困惑地坐在自己汽車中,盯著車的後座。明賢把後車門開啟,抱出睡著的小孫女,在她腮幫上親一下,進了公寓。鹹魚下車,繞著盧作孚座車三圈,看清了,車內空空如也。
明賢剛進屋,與妻子合力,剛把女兒放在小床上,便聽得敲門聲,明賢心頭一緊,與妻子對視一眼,去開門。來者卻是民生香港公司的機要員小夏,小夏遞上一封信。明賢一看樂了,這種老式信封有幾年沒見了,信封上寫著收信人地址:“中國青年遠征軍……”收信人名字竟是自己。再看寄信人:“……美國……盧作孚寄”。
明賢問:“小夏,這信,哪兒找到的?”
小夏說:“最近公司清理解放前的檔案,無意中找到的。”
妻子看出這信非同尋常,上前,讀出:“親愛的孩子們,你們早已看出父親活得比周圍許多的人有勁,或者叫幸福吧?小時候,你們就問過爸爸:‘為什麼父親能這樣——又辛苦,又快樂,慘淡經營,一路執著?’”
妻子看一眼正在酣睡的女兒。“爸爸眼裡,我們永遠是小孩子。”明賢說,“我想起來了,這信是爸爸1944年到美國開會寫的,交民生公司駐加爾各答代表先帶給我,當時遠征軍轉移太快,沒收到。回國後爸爸給我說起過。信丟了就算了,可惜當中有一份他青年時代填過的表格。”
妻子興奮地發現信上正有相關字行,讀出:“……今天我將隨信給你們寄出一份表格,相信它會幫助你們讀解你們的父親,找到你們想從父親這兒找到的答案。”
一張發黃的表格從信紙中飄出,正是青年時代盧作孚填寫過的一張《少年中國學會會員申請表》。明賢讀出表上“個人的人生觀幸福觀”欄目中字句:“個人身上是決不會產生幸福的。只有將個人的活動全部安放在社會中間,全為社會的感情所緊緊包圍,沉酣在社會的強烈刺激當中,乃是人生無窮的快樂。在今天不但這樣快樂須我們去尋求,這樣社會還待我們去創造。以教育的方法訓練民眾,本科學的精神建設民生。以創造少年中國。這就是盧作孚今生的幸福觀。”
明賢說:“幾十年都在讀解父親,沒想到,今天這答案擺在面前。”
明賢后來聽通訊員小關說,他隨盧作孚,一行人在新界途中又換了兩輛小轎車。
這天,盧作孚坐的最後一輛小車是灰色的。開車的老司機戴鴨舌帽,穿工裝,正是解放初期工人裝束。小車駛到一處村口,停下,司機回頭對後座的盧作孚說:“進廣州地界了。”
盧作孚與小妹下車,車上坐久了,長長吸一口氣。
見幾個漁民夜漁歸來。盧作孚打著招呼:“老大,這個村叫個啥名兒?”
漁民用粵語回答地名,說完,扛著漁網唱著漁歌離去。盧作孚聽不大懂,只聽得是說了兩個字。他與小妹面面相覷,學說著粵語。小妹一指村口一塊石頭。借月光,盧作孚看清石頭上刻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