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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陽光的鼓,在身後擂響。

藤蔓上。

一個日子追逐著另一個日子;一張笑臉簇擁著另一張笑臉;一片彩霞波盪著另一片彩霞;一片嘴唇按住了另一片……噓——別出聲。一根藤蔓扭動著軀體,把一個個流蜜的村莊,拖進春天芬芳的內心。

誰家的少女,採摘的手臂被蔓須纏繞,竹籃裡落滿了大朵小朵的紅暈。

一根藤蔓穿過勞動和美,在大地寬厚的胸脯上彎來繞去。

一根藤蔓騎上籬笆,就從春到秋,哞哞哞地開始奔跑。一根藤蔓打馬經過一個又一個季節,滾落遍地瓜果。

大道上,塵土飛揚。

我看見藤蔓串起的一個個村莊,彷彿一片片碩大的葉子,在疾馳的風中嘩啦嘩啦地歡唱;我看見我的心縱身一躍,騎著藤蔓朝向生活深處忘情地奔跑。

姐姐在母親的枝頭,姐姐的歲月流光溢彩。

什麼樣的鳥在唱?什麼樣的竹籃在青青枝下張望?姐姐的表情遂開始變幻:一些紅顏色,又一些綠顏色,卻只與季節有關。

從含苞到吐蕊,途經一個小小的春天。靜靜如吻的紅草莓脹滿最初的心跳。姐姐她不知道,鄰家阿哥,在一朵瓦灰色的積雨雲下徘徊,眼含欲言又止的憂傷。

牛兒在坡上吃草坡上的綠,嘩嘩地流著。

牛兒在坡上吃草,細緻而有耐心,對如此巨大的響聲,竟然充耳不聞。

牛嘴裡嚼著淺淺的浪,鼻孔撲撲地噴出漣漪。牛背上,躺著一塊乾乾淨淨的雲彩,一動不動。任牛尾巴怎麼也甩不掉的,是我少年的影子。

那時候,閉上眼睛我也能看見,遠處的山岩那邊,春天正在一茬茬地長高。山岩腳下有我們溫暖的家,柴門後面妹妹的臉,洗得像炊煙一樣白。

綠啊綠,你要流向何方?吃草的牛兒不想回家。

�著滿坡的綠,我的腳杆兒生機勃勃,眨眼間便已枝繁葉茂。

如今,牛兒在遙遠的鄉下吃草,我在喧囂的城裡寫詩。滿紙方格像一排排掘好的樹坑,那些漢字踢踏著牛兒吃草的節奏,一筆一畫依次跳下去,一個比一個水靈。

土地一棵草在不遠處嘔吐風沙。

快!快把種籽給那個孩子;快!給他韁繩、長鞭、眼淚和速度,看他怎樣勒住大地的馬頭。

得兒駕!得兒駕!馬蹄下綻開了蓮花憔悴的容顏。那些種籽在他的內心顛簸,像流螢,拼著滿腔的膏血,一閃一閃。

快!快追上那個孩子。別讓他跑得太遠,別讓一路疾馳的火焰燙傷迎面而來的春天。

希望工程鐘聲,大滴大滴地滾落。比淚水更晶瑩的鐘聲啊!一遍又一遍,撫摸著一個又一個遙遠的小山包。山包上牧牛的孩童,呆呆地凝視著一大片青草。

於是有了鐘聲,把山地的寂寞搬開,放出嘩嘩流淌的綠,在一片樹葉上吹奏出春天的歌謠。鐘聲把花房的鎖開啟,讓一隻蝴蝶將風喊醒。鐘聲不斷地從體內搬出花朵。鍾大開大合,露出疼痛的美。

鐘聲傳來,田野將一匹匹深藍的綢緞染成金黃。那些直立的身影被風吹彎,一低頭就觸動了綢緞上沉睡的稻香。攀援著鐘聲,我們的眼睛漸漸離開窪地,開始適應高處的光線。

鐘聲啊,一滴又大又亮的淚,從鄉村的瞳孔裡滾落。

春天的聲音

臺港文學選刊

王家祥

生命發生的聲音有些是聽不見,卻看得見的。某些聲音可以在心中滋長,甚至變得很喧囂,很龐巨,耳畔卻沒有任何聲響。

走在春日迷�的山林小徑上,耳朵裡很安靜,鳥叫蟲鳴,風拂雨斜,這些,是不吵人的聲音。可是,你要靜下心來讓真正的聲音在心頭滋長,流動,仔細傾聽!沒有一種生命是可以暫時停止運轉的,停止在生命之河裡流動。

泰國的禪坐大師阿姜查,教導弟子要學習“靜止的流水”的心境。弟子們懷疑,世界上哪裡有靜止不動的流水呢?既然是流動的水,便無法同時保持靜止呀!是啊!既然是聲音,便不能有聽不見的聲音呀!聽不見的聲音又如何叫做“聲音”呢?阿姜查說,那是一種心靈狀態。保持心靈的靜止、安詳,並不表示生命與外在的互動會暫時停止;思考仍然在心靈中流動著,智慧容易在其中受孕生成。

我想,世間的表面不能決定所有的狀態。在你心中響起的聲音,別人聽得見嗎?別人心中的聲音你又聽得見嗎?你是否有許多的聲音不是自耳畔響起,而是自心田深處某個被遺忘的角落,偶爾滿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