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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部分

淮河最熱鬧之處也不過十里,我現在只要你建五里就行了。”

“卑職遵命,卑職一定把桃葉渡修建得比十多年前還要好。”趙烈文雄心勃勃,隔一會,他又說,“不過,卑職還要向大人借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

“借大人一紙告示。”趙烈文說,“請大人出一張修復秦淮河的告示,鼓勵酒肆茶館、勾欄瓦舍,各行各業在秦淮河兩岸興建,三年不納稅,與歷代鼓勵開生荒的措施同。”

“虧你想得出,把修復秦淮河與開生荒相提比論。”曾國藩不無讚賞地說,“好吧,就依了你。”

曾國藩對恢復秦淮舊跡如此感興趣,使趙烈文大為驚訝,他終於忍不住發問:“大人,這秦淮河素來被人貶為輕薄子弟的遊玩之所,卑職不明白,大人為何對此事這般重視?”

“你要問這個嘛!”曾國藩微微一笑,“三十年前,我是心向往遊冶而不敢遊冶;三十年後,我是心不想遊冶而不禁別人遊冶。三十年前血氣方剛,聲色犬馬,常令我心馳神往,但我求功名,求事業,不能沉湎其間。我痛自苛責,常不惜罵自己為禽獸,為糞土,而使自己警惕。經過十多年的靜、敬、謹、恆的立志與修養,終於做到了心如古井,不為所動。三十年後的今天,我身為兩江總督,處理事情則不能憑一己之好惡。我要為金陵百姓恢復一個源遠流長、大家喜愛的遊樂場所,要為皇上重建一個人文薈萃、河山錦繡的江南名城。芸芸眾生,碌碌黔首,有幾個能立廊廟,能幹大事業?他們辛苦賺錢,也要圖個快活享受。酒樓妓館,畫舫笙歌,能為他們消憂愁,添愉悅,也就有興辦的價值。我身為金陵之主,能不為這千千萬萬的凡夫俗子著想嗎?且遊覽秦淮河,如同讀一部六朝至前明的舊史,幾度興廢,幾多悲喜,亦足令讀書君子觀古鑑今,勵志奮發,居安思危,為國分憂。夫子廟楹柱上曾有一副聯語,道是:‘都是聖人,且領略六朝煙水;暫留過客,莫辜負九曲風光。’我看這副楹聯就不錯,君子小人都可以一遊秦淮。夫子廟重新修好後,還得把這副楹聯刻上去才是。范文正公稱讚滕子京治嶽州時是‘政通人和,百廢俱興’,這話說得好!有政通人和,才有百廢俱興,而百廢俱興了,又體現出政通人和。秦淮河初具規模後,還要修復雞鳴寺、莫愁湖、臺城、勝棋樓、掃葉樓,乃至城外雨花臺、孝陵衛、燕子磯等等,將六朝舊跡、前明文物一一恢復,使龍盤虎踞的石頭城再放光彩。惠甫,你說對嗎?”

這番話,說得趙烈文從心坎裡折服,並於此對曾國藩的認識更深入一層。他發自內心地嘆道:“大人器宇之廣,見識之高,真常人萬不及一。”

修城牆,造房屋,復滿城,興貢院,再加上重建夫子廟,恢復秦淮河,曾國藩一天到晚忙在善後處理與百廢俱興之中,暫時忘卻了錐心的憂愁和恐懼。這天上午,一道聖旨又將他的憂愁和恐懼喚回,這便是皇太后、皇上批准曾國荃開缺回籍養病。當然,上諭還是客氣的。先肯定他“迭克名城,勳德卓著,攻拔江寧,厥功尤偉”,又說他因辦理軍務心力交瘁,若不準其開缺養病,非體恤功臣之道,最後賞他人參六兩,說朝廷正資倚畀,望加意調治,一俟病體痊癒,即行來京陛見。這些客氣的表面話背後所包含的心思,曾國藩已洞若觀火。“要隱忍挺住!”他不斷地自我告誡。

就在曾國藩收到上諭的同時,浙江巡撫曾國荃也收到了這份開缺聖旨。他雖早有準備,但仍顯得委屈痛苦,匆匆看了一遍後,便急急坐轎來到督署。

“大哥,我明天就離開金陵。”曾國荃說話之間,聲音在微微顫抖。

“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嗎?”曾國藩溫存地看著百戰功高的弟弟,心裡很難受,臉上卻帶著微笑,做出一副怡然的神態。

“請求開缺的摺子拜發以後,我就開始作準備了。自恭王被罷以後,我知開缺只是早晚的事,該做的事都加緊做好了。”恭王被罷去議政王一事,給曾國荃震動極大,第一次真正領略到了君威凜冽,往日的驕狂性情有所收斂。

“我明天就走。”停了片刻,曾國荃又重複一句。

“也不要這樣著急。”儘管“接旨啟行”是他對弟弟說過的話,但真的這樣,他又覺得太淒涼了。作為執行皇命的兩江總督,他無疑要鼓勵吉字營的統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但作為曾氏家族的兄長,他有義務要為給曾家立下光宗耀祖的巨大功勞的九弟隆重餞行。

“你這兩天跟吉字營的弟兄們話話別,大後天是十五,晚上,我為你在秦淮河上置酒送行。”

趙烈文接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