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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部分

船上的人無不感到意外。蕭本道緊張地望著叔叔,只見蕭孚泗神色自若,並無半點恐慌,大聲對眾人說:“來來來,我們喝我們的酒,他愛檢查就讓他檢查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們也管他不著。”

蕭本道見叔父這個神態,心裡略微安定點,但仍忐忑不安。盜匪打劫他不怕,怕的就是這種冠冕堂皇的奉命檢查,何況早就聽說江西巡撫沈葆楨天地不怕,鐵面無私,雖是曾國藩保薦上來的人,卻不買曾國藩的賬,上半年打金陵的關鍵時刻,他不但不扶一手,反而當面踢一腳,險些壞了大局。萬一他們動真的,木箱裡的東西露了餡,怎麼辦呢?他無心喝酒,把叔父拉到後艙,叔侄倆嘀嘀咕咕地商量了好一陣子。

“這條船是開到哪裡去的?”一個千總模樣的小官在岸上吆喝著,隨即便有十多個全副武裝計程車兵,氣勢洶洶地踏過跳板上了船。

“老總,這船是開到嶽州去的。”船老闆慌忙出艙答話。說話間,千總也上了船。

“貨主在船上嗎?”千總問。

“在。”蕭本道忙走過去,一副謙卑的態度。

“裝的什麼貨?”千總繃緊著臉。

“沒有什麼,幾十箱瓷泥。”蕭本道爽快地回答。

“瓷泥?”千總奇怪地問,“是景德鎮的瓷泥?”

“老總,是這樣的。”蕭本道彎下腰說,“我們是長沙銅官瓷器工場的。上個月,一個先前在朝廷當大官的老爺,要為老母慶九十大壽,向敝工場定做一百桌酒席的杯盤碗盞,每個器皿上都要燒上‘恭賀慈母九秩大壽’八個字,只要做得好,價錢可以從優。敝工場老闆為這個老爺的一片孝心所感動,下決心要燒製一百套最好的餐具來。銅官有手藝好的窯師,但泥不好。老闆特為叫夥計們到貴省景德鎮,買了五十箱上等瓷泥運回銅官。老總,箱子裡裝的都是泥巴。”

千總走進艙,抽出腰刀來,挑開舊油布,露出碼得整整齊齊的五十隻新木箱。他用腰刀在箱板上敲打著:“都是泥巴?”

“不錯,都是泥巴。”蕭本道面色怡然。

“撬開來看看!”千總盯著蕭本道,喝道。

“不懂事的小畜生,老總來了也不好好招待!”蕭孚泗突然闖進艙房,對著侄兒罵道。

“這是家叔。”蕭本道對千總介紹。

“老總,這邊說兩句話。”蕭孚泗拉著千總的手,走到船艙後頭。他從懷裡掏出兩條三寸長的蒜條金來,塞進千總的腰包裡。“這點小意思,分給弟兄們買兩杯酒喝,請高抬貴手,包涵包涵。”

千總摸了摸腰包裡兩根硬挺挺的金條,心裡尋思著:這兩根傢伙怕有半斤重,若不分出去,自己下半世就足夠了,就是分些出去,得到的也是一筆可觀的財產。到手的橫財不要,那才是真正的傻瓜,他箱子裡裝的什麼東西,關我屌事!

“老闆,這箱子裡裝的真是瓷泥?”千總緩下臉來,對著蕭孚泗又問了一句。

“老總,我們都是講義氣的漢子,還會害你嗎?放心交差去吧,箱子裡裝的全是上等景德鎮瓷泥!”

蕭孚泗敞開上衣,露出文了一頭穿山豹的胸脯,哈哈大笑起來。千總一見,嚇了一跳:這莫不是一個江洋大盜!木箱裡裝的是鴉片,還是洋槍?他正想吆喝一聲,手指又碰上硬邦邦的金條,嗓門立刻啞了。他走出船艙,對著十幾個士兵,手一揮:“弟兄們,下船吧!木箱裡裝的是景德鎮瓷泥,我都看過了!”

待千總把士兵們都帶下船後,蕭孚泗又和眾人碰起杯來,高聲吆五喝六,全然不把森嚴戒備的這支人馬放在眼裡。奉命搜查的人都回去交差去了,岸上安靜下來,蕭孚泗座船上的猜拳行令之聲更加熱火。半個時辰後,岸上又亮起一隊燈籠火把,吵吵嚷嚷地沿著石磴而下,向江邊走來。船艙裡的人莫不感到奇怪:剛才檢查過的,為何又來了?蕭本道放下筷子,說:“三叔,我上岸去看看。”蕭孚泗點點頭,心裡也有點納悶。

蕭本道上得岸來,只見來的人不如剛才的多,但從他們身上鮮明的甲冑來看,身份似乎要高些,馬也多了四五匹,為首的是一位參將。蕭本道想:來頭不小呀,一次又一次的,究竟要幹什麼?只見一個騎在馬上的都司說話了:“大家都不要驚慌,實話告訴你們,前向京師的王爺遭強盜打劫,丟失了大批金銀珠寶。據偵察,這幾天要路過九江。為不讓強盜矇混過關,苟將軍帶領弟兄們奉巡撫沈大人之命,再行搜查。這次只查大船,不查小船。”

說完,跳下馬來,其他幾個騎馬的武官也隨著跳下馬,各自帶著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