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的方面收穫甚大,武的方面卻不盡如人意。幾個月來,湘淮軍與捻軍交戰四五十次,基本上無勝仗可言,而濟寧城外劉銘傳與陳國瑞的械鬥,又更使曾國藩氣憤不已。
陳國瑞是僧格林沁手下第一員大將,十五歲在家鄉湖北應城投太平軍,後又投降清軍,被總兵黃開榜看中,收為義子,先後隸屬於袁甲三、吳棠部,後歸僧格林沁。陳國瑞身長不及中人,然勇悍冠綠營旗兵,打仗時常著紅盔紅甲,被人稱之為紅孩兒。苗沛霖叛亂時,他率部圍剿,連戰連勝。苗沛霖退寨固守,陳國瑞紮營於外。營外炮子如雨,營中陳國瑞飲酒如常。忽然,一發炮子將他手中酒杯擊碎,士卒勸他避一避。他抓起一把椅子,端坐營房外,高聲大叫:“我是陳國瑞,有種的向我開炮吧!”寨裡連放數十炮都不中,嚇得不敢再打。從此,陳國瑞的名聲更大了。
僧格林沁死後,他以處州鎮總兵身份護理欽差大臣關防,駐紮濟寧。僧格林沁雖敗,但他並不認為自己不行,對於劉銘傳的進駐濟寧,懷著不滿情緒。而這個淮軍將領劉銘傳,也不是一個好惹的人。
劉銘傳生長在民風強悍的淮北平原,自小便養成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豪霸之氣。十八歲那年,附近一個土豪到他家裡敲詐勒索,他父親一時拿不出錢來,跪在土豪面前求情。土豪踢了他父親一腳,又臭罵了一頓,限他三天交齊。臨出門時,又狠狠地抽了幾鞭子。他父親和兩個兄長倚門哭泣。劉銘傳回家得知情況後,氣得大聲訓斥兩個哥哥是孬種:“豈有父受辱而子不報仇之理!”說罷跨馬外出尋找那個土豪。
在一條大街上,劉銘傳遇到了仇人。他指著騎在馬上的仇人痛罵。劉銘傳個頭不高,那人欺負他是一個未成年的大孩子,對他的責罵毫不在意,從腰間抽出一把刀來,對他說:“你也不要罵了,敢用這把刀來殺我,就算有種。”說完,對著身後十多個爪牙哈哈大笑。劉銘傳聽了,二話不說,拍馬向前,冷不防從那土豪手裡搶過刀,順勢一刀,將他砍下馬來,然後從從容容下馬割了首級,再上馬,揚起仇人的頭顱,高喊:“我已為父親報了大仇,也不要這條命了,有本事的,上來跟我比試比試!”
劉銘傳的氣概把土豪的爪牙們全都鎮住了,誰也不敢上前,嚇得四處奔逃。那時淮北已大亂,強者聚眾糾徒,據寨為王,大家見劉銘傳年紀輕輕,便有這樣的膽量和本領,便都來投奔他。就這樣,他很快拉起了一支人馬。李鶴章、李昭慶在家鄉辦團練,與劉銘傳往來密切。李鴻章回籍招募淮軍,第一個便看中了他。
劉銘傳一貫以老子天下第一自居,根本不把敗軍之將陳國瑞放在眼裡,完全以一派接管大員的身份,神氣十足地將五千銘軍駐紮在城外長溝集,傳話叫陳國瑞來見他。驕暴成性的陳國瑞怎會吃他這一套,不僅拒不相見,且存心要給劉銘傳來個下馬威。
陳國瑞早已垂涎於銘軍的洋槍。這天半夜,他趁著劉銘傳不在營房的機會,親自指揮五百個弟兄突入長溝集,殺死二十多個淮勇,搶走了三百多條新式洋槍。陳國瑞還溜進劉銘傳的臥房,取走了掛在牆上那支價值二百五十兩銀子的法國造特製長槍。又見案桌上擺著一個特大的古色古香的銅盤,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東西,很稀奇,也把它扛在肩上,興沖沖地帶走了。
第二天一早,長溝集的銘軍怒火沖天,劉銘傳不僅為死人丟槍而憤恨,更為丟失古盤而痛心。這個古盤不是尋常之物,它是一件真正的國寶,劉銘傳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傳奇般地得到它。
那是同治三年四月,劉銘傳攻下蘇南重鎮常州,住進原太平軍護王府。這天后半夜,劉銘傳從西大街妓院遠香樓回來。嫖妓晚歸,畢竟不太體面,他不叫醒門房,繞著圍牆,選了個冷僻之處翻牆而進。跳下牆後,發現這裡是馬廄。幾匹高大駿馬正在吃夜草,一盞昏黃的馬燈懸掛在柱子上,馬伕不知到哪裡睡覺去了。他走過馬廄邊,突然聽見一個悅耳的金屬撞擊聲傳過來。他好奇地停住腳步,仔細一聽,又是一聲。這下他聽清楚了,是從馬廄裡傳出的。他徑直向馬廄走去。他慣常騎的黑旋風見主人進來,吃得更歡快了,頭一搖,又發出一個悅耳的聲音。劉銘傳看清楚了,這聲音正是黑旋風嘴上的鐵籠頭,撞擊槽子裡的金屬物品而發出的。槽子裡會有什麼東西呢?他伸手摸去,在草料中摸出一塊黑黑的鐵盤來。這鐵盤相當大:長約四尺,寬二尺多,高一尺多,成長方形狀。用手摸摸,盤底部還鑄著幾行字。他覺得有趣,便把它扛回房間。
次日,劉銘傳把鐵盤洗乾淨,盤底部露出幾行字。文字古奧,他認不出來。恰好潘鼎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