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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部分

“哈哈哈!”芥航忽然大笑起來,聲音之爽朗,氣概之豪放,竟像一個五六十歲的壯健將軍,曾國藩、彭玉麟相顧失色。“曾大人,不必再在老衲面前自抑了,還是實實在在落下你的大名吧!老衲剛才說過,詩與疏併為不朽,但它要借曾大人的聲威,可不能憑‘江子城’三字呀!”

曾國藩驚問:“老法師何以知我不是江子城而是曾國藩?”

芥航笑道:“二位居士來方丈室之前,老衲已觀察多時了。雖是布衣小帽,舉止之間卻充滿豪氣,老衲心中已知二位非等閒之輩。老衲雖平生未睹大人尊容,但耳畔也曾聽過香客們談論大人的儀表。剛一晤面,便與素日腦中的形象對上了。言談之中,又知從江寧來,湖南人,問的事也不一般,老衲心裡已明白。只不過這位居士,老衲一時還猜不著。”

曾國藩見法師道破真情,便不再瞞了,指著彭玉麟說:“這位是衡陽彭雪琴先生!”

“啊,你就是善畫梅花的水師統領!老衲久仰了。”

彭玉麟忙起身致意。

“剛才大人所問之事,老衲已猜著三分,現在乾脆明說了吧!”芥航不再數念珠,端坐在禪床上,對曾、彭說,“老衲雖枯坐定慧寺,不出焦山已三十年了,但發生在江南一帶的事,老衲畢竟有所風聞。老衲吃的農夫所種的稻米,穿的村婦所織的袈裟,要說完全脫離紅塵,豈非自欺欺人!故老衲教誡寺中僧眾,既一心禮佛,又關心世事,只不干預耳。自江寧克復後,大人所做的幾樁大事,均合世人之意,老衲從香客的談論中早有所聞。至於裁軍,正所謂看門犬三成已去其二,餘下一成的儲存,何不效慧明法師的做法呢?”

曾國藩明白了,芥航是在指點他,要他仿效慧明法師的做法。這樣說來,長江水師也可以換裝,脫下團練服,穿上綠營衣?也就是說,將長江水師由臨時招募的團練改為國家的經制之師。這一層,曾國藩不是沒有想過,但是他覺得可能性太小了。且聽聽這位活菩薩的意見。

“老法師,您看這學慧明長老的辦法,讓湘軍換裝行得通嗎?”

“行得通!”芥航堅定地說,“以老衲冷眼觀看,當今人主尚有依靠大人之處,且湘軍水師改裝自有它的合法理由。這些理由,大人隨便都可以說出幾條。大人不妨去掉顧慮,試一試看。”

“謝謝法師點撥!”曾國藩突然增強了信心。

“不必言謝。”芥航法師又數起念珠來,恢復先前平靜祥和的神態,“老衲細看兩位大人骨相,知彭大人陽剛勁氣充旺,非陰邪之氣所能侵襲,且享高壽,古稀之年再建非常之功。曾大人積勞積憂過重,氣血虧損,日後望少從奇險處著想,多向平易處用力。然治家有方,餘慶不絕,子子孫孫,代有美才,足令世人羨慕稱頌。”

曾、彭再次合十鞠躬。

夜更深沉了,窗外一片漆黑,宇宙間彷彿只有江浪松濤的響聲以及定慧寺方丈室裡的燈光。曾國藩和彭玉麟似乎覺得這是一盞智慧的明燈,它能燭照人間的疑惑,洞悉世俗的虞詐。今夜,他們這兩個不幸捲入蝸角之爭的俗客心靈,也不知不覺地感受到了它的光芒的照耀!

十聯合七省總督支援長江水師改制

回到江寧後,曾國藩和彭玉麟、黃翼升、李朝斌等人進一步商量長江水師的永久保留問題。曾國藩的最大顧慮是:將團練改為經制之師,這是沒有先例的事,不知朝廷能否同意。芥航法師的所謂“以老衲冷眼觀之”的話,畢竟只是他的看法,是不是朝廷的意思,實在顯得很玄虛。黃翼升、李朝斌說,不管怎樣,先上個摺子再說。彭玉麟思考良久,說出一套完整的設想來:“團練改為經制之師,沒有前例可援,若是陸軍,此事萬萬不可提,但現在是水師,卻可望獲得准許。一則朝廷鑑於從宣宗爺開始,海疆屢受夷人侵凌,需要建一支海防水師。二則長江水師組建十餘年,有一個現成的規模,有良好的西洋裝備,最有改為海防水師的條件。三則這些年長江水師的名聲畢竟比陸軍要好些,朝廷對它的猜忌少。”

由長江水師分統出身後任淮揚水師、太湖水師統領的黃翼升、李朝斌完全贊同彭玉麟的分析。黃翼升說:“這麼好的一支水師隊伍,想必朝廷也捨不得把它長期當團練看待。”

李朝斌說:“把長江水師改為海防水師,真的讓朝廷撿了大便宜。”

曾國藩想:雪琴前兩條有道理,至於第三條,那是出於他的偏愛,長江水師的名聲比吉字營、霆字營也好不了多少。便笑著說:“依雪琴看來,長江水師改為經制之師是有十成把握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