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團,班主是我們嵊縣人。你長得漂亮聰明,今後跟班主學戲,一定可以賺大錢出大名。”嵊縣是越劇的故鄉,會唱越劇的人很多,小姑也會哼幾句。她不想賺大錢、出大名,但她喜歡越劇,何況家裡沒有掛牽,去就去吧!小姑跟著遠房嬸子上了路。一路上,她把嬸子當恩人,盡心盡意照顧她。昨天夜裡,小姑和嬸子落腳在一傢伙鋪裡,半夜醒來,發覺隔壁有兩人在談話。聽聲音,一人是嬸子,另一個也是個中年婦女,但不是浙江人的口音。小姑好奇,把耳朵貼著板壁上偷聽。這一聽,嚇得她臉色煞白,手腳發抖,渾身如同掉進了冰窟。原來,她錯把惡鬼當菩薩。這個遠房嬸子,過兩天就要把她賣到一家窖子裡去做婊子,賣笑接客。小姑想到自己命運的悲慘,一夜裡,淚水把整個枕頭全部溼透了。小姑想:寧願死,也不進窯子。她趁天未亮,便偷偷離開伙鋪,不分東西南北,信天跑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離開嬸子越遠越好。她又急又怕又冷又餓,走到山溝邊想掬口水喝,剛彎下腰,頭一暈,眼一黑,便倒在水溝邊……
小姑邊說邊哭,王老太太邊聽邊流淚。老太太自滿女去世以後,常常痴心地想帶一個女孩。她憐憫小姑的苦命八字,也喜歡小姑的清秀靈泛,又一口紹興府的鄉音,和兒子媳婦商量後,收下了這個養女。
沒有多久,小姑身體復原了,面孔光潔,白裡透紅,益發顯得標緻。她勤快溫柔,樣樣活都幹得好,對王老太太像對親生母親樣的貼心,對老太太的兒子媳婦,也和對親哥嫂樣的親熱,對待玉麟,則更是關心體貼,無微不至。她感激玉麟,是玉麟救了她的命,是玉麟把她帶到這樣好的家庭,今生今世,要把自己全部的心血和愛都奉獻給玉麟。她打算自己一輩子不嫁人,今後養母歸天了,玉麟成家了,她就到玉麟家去,為他操持家務,把一個女人所能做到的一切,都用來報答玉麟的再生之恩。
每天一早,小姑都把玉麟上學所用的書和筆墨紙硯整整齊齊地放到竹籃子裡。吃完飯後,她提著竹籃送玉麟到先生家。到了放學的時候,她早早地跑去接他。放學回家後,玉麟喜歡畫畫,小姑就常在一旁幫他鋪紙、研墨。傍晚,玉麟休息時,她坐在玉麟身邊,聽玉麟講些古今故事。那些故事多有味啊!慢慢地,她也懂得了不少知識,也跟玉麟學得了幾百個字。
“玉麟,我問你一件事。”有一天夜晚,玉麟在燈下合起書本準備休息時,小姑輕輕地問他。
“什麼事?梅姨。”
“我跟你說過好多次了,你不要叫我梅姨,我只比你大兩歲,聽起來多難為情。”
“你是外婆的養女,我不叫你姨叫什麼呢?總不能叫你小姑姐吧!”
“你就叫我小姑吧。”
“小姑?太不禮貌了。”
“你就叫我小姑吧,我喜歡聽。”小姑說著,臉上泛起一陣紅暈,猶如三春季節,桃花開了。玉麟真想用手去摸摸。
“好!以後就叫你小姑吧。你剛才要問件什麼事?”
“玉麟,你以前講,古時有個叫蘭芝的女子,曾割臂蒸湯給丈夫吃,終於治好丈夫的病。人肉真的可以治病嗎?”小姑瞪著兩隻秋水般的眼睛望著玉麟,一轉不轉的。
“這怎麼說呢。”玉麟感到很為難,“可能有用吧!不然古書上為何常有割臂療母、割臂療夫的記載呢!”
幾個月後,玉麟感風寒病倒在床,一連七八天,吃了十來服藥都不見效。這天,小姑端來一小碗湯:“玉麟,你把它喝了吧,喝了就會好。”
“這是什麼藥?”玉麟問。
“你不要管,喝了再說。”
玉麟端起碗,湯上浮著幾個油圈圈,碗中有一塊一寸長三分寬的肉條。他望望小姑慘白的臉,有點懷疑。他放下碗,抓起小姑的手,大聲說:“你把手臂伸給我看!”
小姑兩眼含著淚水,死死地把手縮緊。玉麟明白了,他抓緊小姑的手,帶著哭腔說:
“傻姑,割臂療病,那是古人心誠的表示,哪裡真的就可以治病呢!你怎麼下得手,割自己的肉。”
小姑眼裡的淚水流了下來,喃喃地說:“你不是說有用嗎?即使無用,表示我的心誠也好嘛!”
玉麟哪裡能喝下。從這碗湯裡,玉麟看到小姑那顆水晶般的心。
時間一天天過去,玉麟和小姑也一天天長大。玉麟覺得自己不知從哪天起,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小姑,常常夜闌更深想起小姑,想得心裡火辣辣的,恨不得立刻就把小姑娶來作妻子。他恨外婆那時為什麼不認小姑為幹孫女,卻偏要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