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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以上的記載,楊貴妃縊殺於馬嵬坡的佛堂(依唐實錄),應該無疑的了。楊貴妃死於馬嵬,葬於馬嵬,在官文書中,應已確定無疑。同時,我們只從上舉簡單的官式紀錄,即可明白:馬嵬兵變,實在是李亨(唐肅宗)所發動的。唐代皇位繼承權,自來就不穩定,李亨雖為太子,但能繼承與否,不到最後,實無由知。因此,李亨集團乘亂髮動兵變,其真正目的,並不是殺楊貴妃,乃在於楊國忠,因為楊國忠是一個有權力的宰相,如果不能去國忠,即無法弒帝或迫帝李隆基(唐玄宗)遜位。是以馬嵬兵變發生,楊氏兄妹俱死,李亨在後隊得訊,即不再隨駕赴蜀,而自帥所部趨渭濱,走奉天而赴朔方,至平涼,再轉靈武,便自為皇帝。
資治通鑑卷二一八,唐紀三十四,據唐實錄述馬嵬事件發生之後,李隆基等待太子不來,有如下一段記載:“……上總轡待太子,久不至,使人偵之,還白狀。上曰:‘天也!’乃分後軍二千人及飛龍廄馬從太子,且諭將士曰:‘太子仁孝,可奉宗廟,汝曹善佐之。’又諭太子曰:‘汝勉之,勿以吾為念。西北諸胡,吾撫之素厚,汝必得其用。’……又使送東宮內人予太子。”
這是經過修飾了的篡位之情況,但是,我們依然可以從這裡看得出李隆基無可奈何的心情。
由於目的只在除去楊國忠,國忠死後,新的事太多,迫楊貴妃死,旨在損李隆基的尊嚴。因此,驗屍云云,陳玄禮決不會認真。再者,陳玄禮為了將來自存,以一個軍人,叛迫皇帝之後,如再認真驗看貴妃遺體,褻瀆之罪大矣。這方面,史書所載,亦已很明白;四軍將士聞楊貴妃死訊,即歡呼,陳玄禮免甲冑而拜,那是說明了他們並未去驗看楊貴妃的遺體。於是乎,楊貴妃生死之謎,就由此而起——其後,又有一連串故事發生。
李隆基自蜀中返長安,為太上皇,權力已失,他欲改葬楊貴妃而不能公開進行,乃使內侍秘密進行,舊唐書楊貴妃傳雲:“……上皇密令中使改葬於他所,初瘞時,以紫褥裹之,肌膚已壞,而香囊仍在,內官以獻,上皇視之悽惋,乃命圖其形於別殿,朝夕視之……”
新唐書楊貴妃傳略同,但無“以紫褥裹之,肌膚已壞”之句,只言:“啟瘞,故香囊猶在。”
以上兩種唐書,皆根據唐實錄,文字太簡略了,且不提改葬事,但強調香囊仍在,這記載便引人玄想,其一:由文句引致之錯覺,只剩香囊;其二:李隆基返長安之後,本身處境極劣,改葬楊貴妃為秘密進行,不見屍體,自將引出大事來,甚至會影響到李隆基的生命,於是乃為之諱。至“屍體已壞”說,乃是飾詞吧?
因為,楊貴妃不曾死的傳說,在當時即已有了。白居易的長恨歌和陳鴻的長恨歌傳,當是據傳說而將楊貴妃故事神化,不會是完全受漢武帝李夫人故事所影響,李夫人故事被白居易作《長恨歌》時引用衍化,自有其可能,但必然先有傳說而才會聯想及之。再者,《長恨歌》中記臨邛道士入海上仙山訪楊貴妃,是基於:一、“天旋地轉回龍馭,到此躊躇不能去,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這裡應已點出了楊貴妃葬處無屍體在;倘若未有民間傳說,白氏應不會如此寫;二、“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碧落是天堂,黃泉即地府,人死,不入天堂,即歸地府,臨邛道士既能通鬼神,則“兩處茫茫皆不見”,又進一步說出了楊貴妃的未死;三、“忽聞海上有仙山”以下云云,在白居易時代,中、日交往已久,且極為頻繁,“海上仙山”,無疑是指日本,實是人境,並非仙山;白居易這樣的寫法,是文學的而非歷史的,在文學作品上,倘若指明人境,那就索然無味了。然而,白氏《長恨歌》用“海上仙山”,在當時的知識分子中,當能明其所指。再者,陳鴻所作《長恨歌傳》,對於《長恨歌》中的傳說“仙話”,作了很有力的結語:“世所不聞者,餘非開元遺民,不得知。世所知者,有玄宗本紀在,今但傳長恨歌云爾。”
在此,陳鴻把歷史及民間傳聞分割了開來。可是,民間傳說,有時卻比較歷史更吸引人和令人願意相信。
於是,楊貴妃不死於馬嵬之說,便流傳開來。不但在中國如此,在日本國,楊貴妃逃出中國,卒於日本之說亦甚。而且,在近年間,楊貴妃故事又泛起來。
先說日本的近事:一九六三年,一位日本少女出現於電視,自稱是中國楊貴妃的後裔,而且還展視古代檔案作佐證。
此一事件曾引起小小的轟動,竹內好主編的日文雜誌《中國》,並詳記其事。我在那時也曾為此而赴日搜找一